蠻天注視遠方漸漸逼近的炎龍,稚嫩童音輕聲說到“蠻布哥哥,它過來了”
他背上的石頭,也是睜著大眼,搭著腦袋,嘴中吃著東西,吱吱出聲不知何意。
蠻曦側頭回看,從剛才的不知覺,到那黑點慢慢接近,變?yōu)橐积嬋淮笪锖螅ㄐ误@訝錯顎表情。
她從小在族中長大,雖然有見過族人從外面獵殺巨獸回來,可那里見過這般活的兇惡模樣的惡獸,她想叫出聲來,卻發(fā)現(xiàn)早已經(jīng)驚的說不出話來。
聽著蠻天耳旁的輕語,分明是無意的童聲,但蠻布聽起來卻像是在宣判他們死刑的問語。
“該死,他們怎么還沒來”
蠻布雖然在族界長大,各類奇異兇獸他也見過,但那是在他可以應付的范圍之內(nèi)的,可這類王級的異獸他除了從蠻大嘴里知曉外,卻也是第一次遇到。
他吞咽嘴中口水,嘴皮有些發(fā)干。
照理說這般強大的異獸一進入蠻族領地,早就應該被巡邏隊的人發(fā)現(xiàn)了,怎么現(xiàn)在還沒到來,除非巡邏隊的人全滅。
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是這異獸已經(jīng)算是深入族地了,卻沒人來阻止,心中不由的想到。
現(xiàn)在的他一邊催駕銀狼,一邊祈禱蠻大能發(fā)現(xiàn)狀況,快一點過來。
“吼吼……”
一聲震懾人心獸吼,他們耳中炸響而起,帶著嗡嗡回響。
風起,云散,月漸明,灰白色朦朧的光照射在荒原毫無生機的沙地上顯得更加的蒼涼了。
遠處一只有近乎百丈的火紅巨獸,張著大口露出獠牙,帶著驚人威壓襲來,那模樣獠人讓人看后寒毛直立。
巨獸有一崢獠龜狀龍頭,吐出吼聲帶著龍音波浪,震動一方,驅趕一方異獸。
它的背部渾圓,高高隆起,帶著火光,火光照射之處帶著炙熱,仿佛空間都被扭曲了一般,仔細看去像是豎立著三座磅礴大山,兩邊小,中間大成一字排列。
全身裸露外皮鑲嵌著大小不一的巖石狀組織,縫隙中流淌著紅色炙熱物質似如龍血,龍頭額前有十片金色璀璨鱗甲。
一股壓迫力,也是從那里散發(fā)出來。
獸者,十鱗一王,百鱗為尊,千鱗稱皇………………
在萬古大陸之上無論是分辨人或獸,皆是以其種族特有的東西來區(qū)分其實力的強大。
而這巨獸額頭的十片金鱗正是它地位的象征。
巨獸看著雖然笨重,但四足一步十幾丈來回的滑動速度卻是奇快。
不過一會,那一片便被巨獸身上紅光照著通亮,如同金烏落地炙熱程度不可言喻。
巨獸轉動幽紅黑瞳眼珠,看著眼前兩道奔跑身影,不知為何一聲怒吼。
“呼”
一聲尖嘯破空聲浪炸動空氣,烏龜足似的橢圓龍爪從天中落下,如同流星,一擊而出,排出氣浪空氣仿佛瞬間被抽干了一般,帶著無敵之勢,直直拍向他們。
蠻布大驚,隨后恢復平靜神色驀然,似乎早已準備好了,就等著巨獸攻擊。
他雙足緊緊夾銀狼柔軟下腹,銀狼會意,身上冒出絢麗琉璃青光,不過眨眼變化短暫無比。
銀狼腳下生起一個微小旋風,似托起了它,猛的一個跳躍,四足滑動騰空而起,直徑跳出數(shù)丈,遠離巨獸足下。
蠻布瞬間回頭伸手,想要一同抓住旁邊的蠻曦。
突如一變,怎料那蹄象竟然受到龍威壓制,目光渙散四足頓停。
一個擦肩,只差分毫。
“不好”
蠻布大驚怒罵一聲,他怎么也沒有想到事情變化會如著般突然。
蠻曦看著在自己面前遠離的手,卻也沒有想到。
她看著蠻天,帶著笑意,最后那直直僵硬的手,對著他們搖擺起來,頗有送別之意。
她眼中因頭頂巨足遮蔽月光變的陰黑。
她的眼角有一滴水珠,但卻從中并未看出有離開族部的后悔。只聽她柔聲一句“小天,姐姐可能不能陪你去族界了,你要聽話,不要搗亂哦”
“小蠻姐姐”
蠻天似乎也感覺到了什么,童稚之聲,因驚慌變的尖銳刺耳,漲紅的小臉似乎因一句話用盡了全力。
他的雙手在空中舞亂抓動,而那有的卻只是觸動空氣而纏繞在他手上的微流罷了。
他如清潭的眼泛起了波浪,一層層的撞擊著他弱小的心靈。
他的瞳在閃動,如同初生的樹丫第一次經(jīng)歷風雨,他害怕了。
他從來不知道害怕是什么。
但是現(xiàn)在知道了,那是在眼前突然消失的東西,永遠再也找不回來的東西。
“哇哇哇………”
小石頭帶著大叫,吼聲似乎也變得不同。
它感覺到主人的情緒,那是悲傷到極致的憤怒。
它眼中由蠻天血液形成的那一點紅色驟然變大,隱約間占據(jù)了眼。
它伸著奇長的且再不斷變化的手,翻起嘴皮露出獠牙,惡狠狠的看著背后的炎龍。
“嘭……………”
一聲巨響,大地顫動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威勢如同山崩,巨浪沉土帶著煙圈擴散變大,遮蔽一方。
不等看結果,蠻布暗嘆一聲,咬緊牙關,并無猶豫。
因為他知道那一足間的巨大力量,即使是能夠看上一眼也只是徒增悲傷而已,還不如先從這惡獸手上逃離,驅駕著銀狼遠遠跑開。
“吼…………”
炎龍低眼看著,一道身影從足下逃離,吼聲更大,怒火異常,遠處石山更是因此坍塌了大半。
它一連揮出數(shù)爪,力量皆恐怖無疑,大地更是接連抖動,每一爪下,地上都會出現(xiàn)恐怖傷疤,更有一次蠻布他們躲避時,一座不大的山丘被直接踏平。
蠻布全神貫注的觀察著它的每一擊,每次當巨爪落下,他便控制銀狼躲避著,他知道稍不留神就會死于足下。
可是卻沒有注意眼前蠻天的變化。
蠻天眼中呆然,他看到了那炎龍?zhí)_瞬間下的血跡,和那鑲嵌在巨足粗糙表皮的銀鈴。
那是他送給蠻曦的,她也從未取下,即便是梳洗的時候也是戴在手腕生怕弄丟了。
只見蠻天身上背部一片赤紅,那裹身的獸衣無火自焚,像是過了千萬年化為了塵埃一般消失不見。
那背上的雙龍,這一刻如同活物,轉頭纏繞在了一起,形成一幅奇異畫面。
一黑一白,似有變大,竟然布滿了他的全身,最后齊齊定在胸前。
背后石頭沒有受到赤紅高溫影響,眼瞳完全被血色占據(jù),帶著崢獠黝黑的身體。
眼部蔓延出紅色絲線,不過眨眼間便布滿了全身,如同開裂的血管駭人無比。
“天兒,你該長大了”
“你以后的路很長,而你必須要面對,以后也只有你一個人走下去”
蠻族不遠處,一白衣女子迎著月光,對著遠方,眼中出現(xiàn)畫面。
而她的背后卻是躺著一位散亂著頭發(fā),眼角帶著淚痕的女孩。
銀狼力竭,速度也是漸漸慢了下來。
巨獸有幾次都已經(jīng)碰到了他們,但銀狼每次都是勉強躲過,身上那青色玄光也是愈發(fā)暗淡。
雖然不用再過多久等銀狼跑不動時便可殺死他們,但巨獸貌似也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巨嘴大張,熱氣凝聚,空中出現(xiàn)一個個細小紅點向著大嘴聚去,不過幾息一個巨大的火球儼然出現(xiàn),猛的噴出,帶著一條扭曲的路,火球在虛幻處變的巨大,遮人眼球。
“該死”
蠻布大叫一聲,知道躲不過去,雙手拍在銀狼背上翻騰而出,迎著火球撲面而去,雙手張開,儼然一幅要去接住的樣子。
“快跑,帶著蠻子”
蠻布對著停頓回頭的逝風狼,猛的大吼一聲。
“碰…”
煙塵硝天,一股黑煙冒起,被火球砸過的地方出現(xiàn)一個巨大坑洞。
“吼………”
一聲不知名的異獸聲起,那坑洞中心,也出現(xiàn)了一巨獸,身有數(shù)丈高,渾身長滿皮毛,看上去厚實無比,但胸前一片漆黑還散發(fā)著焦臭味,兩顆巨大的上下交合犬牙,露在空中顯得鋒利無比。
塵煙退去,那是一頭帶著棕色皮毛的熊,高高站立噴喘熱氣,嘴角流著鮮血,手臂及肩和腋下長的竟然是一條條黑色猿手,細數(shù)去足有五對,手臂之上塊塊肌肉鮮明,顯得強健無比。
油亮表皮,閃著流光如同被打磨過的黑巖石。猿手每個手臂掌心處銘刻著一道紋字,紋字奇特似乎它就是那手臂力量的源泉。
蠻布這一刻化為背后紋獸,一同融合銘文,獲得強大戰(zhàn)力,想要殊死一搏,為蠻天多爭取些時間。
土炎龍感到氣息,好奇微微低頭看去,隨后鼻中赤噴一聲,如同不屑,抬起前足,一足橫揮而出,頗有覆滅千軍之勢,直奔熊猿而去。
“吼……”
熊猿六手拍打胸脯帶著悶聲,強健后腿退到一步,用力踏地,踩出一個小坑,六手張開成合抱之勢,面對如山大般的巨足,氣勢沒有絲毫的退散。
巨足劃動空氣,帶起刺面陣風,風勢之大,熊猿收起雙手遮面,四手直直伸在胸前,掌中紋字光芒大盛,刺眼奪目,猿熊手臂暴漲,厚實的皮毛緊繃而起,似乎已經(jīng)把力量用到了極致。
“嘭……”
巨足和熊猿接觸在一起,沉悶撞擊聲起,如同破鼓之聲,清脆斷骨之聲也是清晰。
兩兩接觸震起一圈氣浪,隨后塵飛煙起。
一道身影如同被拋飛的石子,帶著飛濺而起的血痕高高飛起,那熊猿四手如同爛泥已經(jīng)不見半截,沒有起到絲毫的抵擋能力。
“嘭嘭嘭……”
猿熊在地上翻滾兩圈,滾起微弱塵土,撞擊在一塊大石之上,以熊猿為中心,裂起重疊蜘網(wǎng)似的碎痕。
石碎大半,也是可見那巨獸力量強悍。
熊猿皮毛如同火燒灰燼,慢慢退散隨風飄去。
蠻布身上異象漸漸瀲收如體,背部族紋出現(xiàn),那頭熊猿已然也是斷了四手,但其勢依舊不懼,挺昂頭顱帶著獠牙對天吼叫。
異象退散,蠻布癱軟再無力氣,只得靠在石上,猛的吐出一口鮮血,雙眼似乎帶著霧霾,朦朧不清。
巨獸見他不死,似有不休,再抬一足便對著他踏踩而去。
一銀色身影猛的跳出,昂起頭對著巨足帶著吠叫,那是逝風狼。
它孤單的站著,蠻天和那小猴子已經(jīng)不見了,消失在了它的背上。
“快……走,帶著…蠻…子快走”
蠻布眼中模糊,早已看不清楚,不知為何耳朵卻在此刻顯得極為靈敏。
熟悉的聲音響起,嘴中話語帶著血沫從嘴中吐出,微微抬動一根能動手指,不知指著何方,但卻似乎是此身最后一次對它下今。
銀狼低頭不理,慢慢走到他身邊,蹲趴舔著前足的毛發(fā)起來。
就和往日的夕陽來臨,蠻布半躺青平樹下,銀狼常伴身旁,安靜的陪著他一般,景象是那么的相同,情景卻是那么不一。
蠻布一笑帶著滿足,吸著冷風的嘴一咧,感覺很是牽強,這微弱的舉動拉扯著他。
他渾身是血,也不知傷在了何處,只是覺得劇烈的疼痛,讓他不斷抽搐,似乎也痛的更厲害了。
但他的表情沒有變化,這一下讓他似乎麻木了,感覺不到了,他從來沒有感覺時間這么慢,鮮血就像有著源頭的溪流一般慢慢流著。
那巨足就像盤旋在他頭頂?shù)奈伵#毖劭粗拮悖坪跄蔷褪翘欤煨×恕?
就像被他無意踩死的螞蟻,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會被這么隨意的一腳踩死。
或許這就是命運,它來的總是著么匆忙迅猛無情,帶著擁有可以粉碎著每個人希望的力量。
巨足落下,他眼中看到一道光,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jīng)死了,心中夢想在瀕臨死亡的時刻浮上心頭。
他渴望看看從未見過的父母,希望在成年之后出族歷練,看看外面的世界,希望成為象蠻大那樣的人。
腦中思緒紛亂,所有事情幾乎是在一瞬間想到的,一陣身上的劇烈疼痛把他從臆想中拉了回來,手中傳來溫柔酥癢的觸感。
眼中明亮了許多,白霧漸漸消散了,逝風狼乖巧的舔著他那唯一有感覺的手。
一個帶著黑白兩色的高大奇怪身影,雙手向上以肩為支點,頂著那天那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