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麟國與西魏國,百年之間關系從未如此緊張過。
東麟國人天生性子就粗狂些,估計跟地理環境有關,養的男子性子也比白泯男子多了幾分豪邁,爽朗氣,和西魏的婉約柔媚一比那就是粗魯了。
孫清雖然斷了腿不能前線領兵打仗了,但是腦子沒壞,多年行軍打仗養成的氣勢脾氣也是一時半會兒改不了的,拳頭嘭的一聲就砸在了左相的桌子上。
東麟左相坐在黃花梨木雕花大案后,雙手交握放在圓滾滾的大肚子上,笑的和尊佛似的,“三公子這脾氣也忒大了點,男兒家這般,嘖嘖,只怕很難嫁個好人家。”她家三女不知道著了什么魔喜歡上這個瘸了一條腿的男人,她心里不喜卻想著兩家聯姻之下的利益還是遣了官媒上門去提親,哼,孫家就是一群不知道好歹的野蠻人。
“哼,我嫁不嫁的了人,就不用左相大人費心了,我看左相大人還是多費費心于公事上吧,官媒少了左相大人一樣運轉,如今國家少了左相大人可是讓人頭疼呢。”他笑的嘲諷,坐在椅子上氣勢勃發。兩人眼神相斗,殺的不相上下。
東麟算計西魏不成,反被西魏算計,此等奇恥大辱,東麟怎能不好好算算,要不然還讓其它各國覺得東麟是好欺負的,只可惜如此國情之下,偏出了個左相這般不顧國家利益,只想個人的混賬東西,只可惜東麟女皇又重用左相。
“年輕人,做事不要太沖動。”
孫清確實很有氣勢,英武的面孔上一雙劍眉生的何等鋒利,眉下雙目秀美張揚,行事作風夠大氣,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男兒,只可惜并非宜家宜室 ,而且稍顯年輕了些,在官場磨練還少了些,喜怒難以控制,想來在過個幾年又是一番風光吧。左相臉上的笑容從他進來就沒有變過,帶著長輩對小輩的親厚,就算虛偽,但是虛偽的淡定從容,完美的讓人挑不出錯,也不是泛泛之輩啊。
狐貍精,狐貍精,沒得千年哪里成得了精。
東麟內部鬧騰,白泯國也沒好到哪去,特別是有一個讓人不得仰望的所謂神在后。國家有事,官員自然想請神給予協助,但是未果,羽伊那副睨著眼神看人的高傲樣子,說話的語態,真的,說是妖倒更讓人信服。他咸淡幾句駁了人面子就算,連里子都沒留,怎不惹人嫉恨。只可惜,這不知道真假的神,她們惹不起,但是帶他回來的當初的榮平郡王之妻和桂太后君少不得要提溜出來說道說道。
而楚國由外戚掌著權,女皇是地道的瘋狂主義者,每天就想著怎么修仙。說實話,她連人都沒做好,又如何去做仙!只可惜人家堪不破,好在掌權者能力強,壓的皇女們不能動彈,一時之間結成一氣,真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諧啊。
卜尋意看著各國情報,摸著下巴,想著如何把生意發展到各國,她十分有興趣建造個天下糧倉玩玩,她也很期待賺個戰亂錢。不過目前天下局勢,她喝口茶,勾了勾嘴角,不是她瞧不起誰,只怕如今還沒有哪國女皇有這等魄力。
這些年七部的發展在白泯可謂是勢力強大,但是在其他幾國還稍嫌薄弱了些,楚國有蕭青云和童靈吉的人馬幫忙盯著,要發展起來只欠個時機。如今相對來說最為安逸的西魏國嘛,看樣子是不得不提前見識見識了。
“采藥怎么去了這么久?”瞧著來人蹙了蹙眉,走到他身旁,“怎么沐浴完不把頭發擦干在過來。”山寨的條件比不得京都的宅子,可潔癖這毛病也不會因為條件不好就減輕。
南榮喚之坐進椅子中由著她給他擦拭頭發上的水珠,眉眼兒彎起,“早回來了,不過被三姐拉著說西魏的奇秀風景所以拖的有點晚了。”
“哦,那心動嗎?想不想去看看西魏的風景?”
“恩,我對西魏的奇秀人物倒是比較感興趣。”
他與蕭青云有數面之緣,沒有深交過,卻產生過憤恨之心,后又產生過感激之心,其實這些復雜的心思全因一人生死而起。想來蕭青云也不屑他的謝謝,但是命運很奇怪,大家似乎一直纏纏繞繞,他就算不十分了解她的心思,但是若說讓她完全不顧蕭青云死活,只怕不太可能,倆人怎么說也有師徒情分,其實這人念舊的很。
卜尋意念舊歸念舊,但是心里也一直惦記著蕭青云手中的勢力,特別是他在白泯布下的多年暗棋,雖然官都不大,但都是能辦上點事兒的,時不時暗地里給女皇大人下點絆子也方便不是?!她這人就睚眥必報,對待敵人可沒有任何雅量好講。
卜尋意下了決定,去西魏的計劃便搬上了行程,一切由馬三姐負責安排,隨行人員若干。南榮春也在隨行之列,卜尋意默許了他的跟隨自然是有條件的。其實,他自己不吵著要去,她也是打算帶他的,多個醫術好的人在身邊,大家都有保障不是?而且南榮春確實是少有的醫術高超又具備仁者之心的人,喜親民,愛研究各種疑難雜癥,南榮喚之跟著他受益不少。
他們要走,山寨眾人十分不舍。其實這群烏合之眾不舍的是南榮喚之和南榮春,其他人,特別是卜尋意和馬三姐,哼哼,好走不送,最好別回來。這倆大神在,整天把她們這群姐們不當是人的操練,她們職業是土匪,不是士兵,哪來那么多規矩,她們不習慣,很不習慣,就連三寨主私下也是抱怨連連,可惜拳頭不如人家硬,憋著吧。
“我與二寨主暫時離開,寨里的事情就辛苦你了。”卜尋意拍著三寨主的肩膀,嘴角微微彎起,笑的十分親和。“對了,我怕三寨主太辛苦,請了個軍師過來替寨主分憂,他過兩天就到。”
媽呀,走了個越明君軍師,又來個啥狗屁軍師,她的臉青了黑,黑了青,還得擠出笑。“嘿嘿,大寨主手下就是強將多啊,男兒都是風采出眾,不同凡響。”
“別說,這人還真不一般,你應該也聽過他名頭的。”她笑的越發親切,“百里家每年這條線上也要走不少貨,百里家的二公子你應該知道的哦!”
媽呀,走了個厲害的又來了個潑辣男人,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這個山寨地理環境這么好,怎么能輕易就廢了呢,怎么著,這伙人也被操練了一段時間,成了點樣子,好好栽培,日后也頂點用。卜尋意和馬三姐相對一笑,倆人心里算盤撥拉的噼里啪啦響。
蔚藍的海面霧靄茫茫,飛來峰上觀仙亭內,像往常一樣每天都可以看到一個年輕男子佇立眺望遠方。觀仙亭普通百姓輕易上不去,是西魏文人雅客聚會的地兒,產權歸屬西魏最愛風雅的三皇子名下,若他沒邀請就算你是文人雅客,照樣登不上觀仙亭。
離得遠了也瞧不清男子的相貌,但是男子喜穿素淡的衣服,碼頭上工作的百姓們,閑來無聊時瞎聊,倒是把他比喻成要飛升的仙人。
卜尋意瞇著眼睛站在船頭,打量船上船工閑暇時閑談的人物,越看越覺得眼熟,不過實在距離有點遠,辨認不清楚。順風而下,從白泯到西魏也不過是幾天的功夫,這幾天馬三姐沒少解說西魏的各種習俗和風土人情,卜尋意聽明空講過一些西魏的特色,明空對西魏很是夸贊一番,讓她一直心神向往,不過是對著馬三姐故作不屑,讓她著急擔心罷了。
“大家看到那山峰沒?上面有亭子的那座。”馬三姐伸手指向右前方,神情帶著驕傲,“那可是西魏的飛來峰,帶著神諭而來…”又一個帶著傳奇而存在的地方。當年整片大陸分開,白泯、西魏、東麟包括楚國在內皆有青龍神留下的神跡,具體是神跡還是什么,不得而知,不過青龍地宮的神秘是真實存在的,所以這片大陸的人信仰青龍神卜尋意已經不覺得奇怪了。“誒,那上面是誰,瞧著不像是三弟啊。”她摸著下巴,思考狀。
花延乃西魏三大通商口岸之一,從花延快馬一天即可到西魏都城。上了西魏地界,馬三姐也不著急了,花延是個熱鬧的城市,因地勢氣候好,一年四季都有各式花卉開放,值得一游。
這地界乃三皇子轄下,她自然領著眾人先奔三皇子府邸。守門人瞧見馬三姐驚訝過后,府邸大門隨即便大開,里面有人迎了出來,一襲素雅錦袍,烏發用同色系的緞帶束在腦后,是個妝扮的簡單干凈的男子,淡雅中透著出塵高潔的味道。
卜尋意望著他,淡然的眉眼透出笑意,“看樣子你過得還不錯。”亭子里的人竟然真是他。
“難道你希望我過得不好。”他走近拉著她的手,目光鎖著她,“你過得也不錯。”語氣透著諷刺和淡淡的痛。自己在她心中竟是這般的沒有地位,被人劫走了連擔心都懶得施舍。
南榮喚之目色平靜的掃過倆人,瞧了大家一眼,帶頭往里面先行走去,其余人摸著鼻子互相看了看跟著往前走去。馬三姐笑容意味深長的跟著眾人的步伐也進去了。卜尋意反手拉住蕭青云的手,“走吧,難道還真想站在這說話。”
三皇子府邸建的花木扶疏,綠柳成蔭,十分趣致,小小的湖泊中種滿了睡蓮,一葉扁舟泊在岸旁,等著主人家興致來臨時的光顧。卜尋意任由蕭青云帶著她走,時光沉淀之后,倆人不顯生疏,倒是越發的自在了。
倆人尋了塊湖邊大樹下靠樹而坐,卜尋意姿態隨意,笑意盈盈的看著他,他剛開始還頂著口氣和她對視,漸漸沒了底氣,面皮不自然的泛了紅暈,恨恨瞪她一眼,把頭轉向一池睡蓮。“你,你聽到消息時,可擔心過我?”她不開口,他只好先開口。
“恩,有一些。”她實話實說。
“什么叫有一些,就不能很擔心?”又把小貓惹火了。
“不太擔心,是因為對你有信心。你需要人很擔心嗎?”她笑著反問。
他沒了言語,就那么靜靜的看著她,她似乎有些不一樣了,有什么不一樣呢?以前在他心中,她是那么的高大,就像從天而降來拯救他的神,后來又成了一個喜歡欺負他的姐姐式人物,現在呢?他在她心里算什么呢?他自己又把她當成什么呢?親近是毋庸置疑的,愛嗎?除了她,他心里也沒別人了,沒的比較。但是除了愛,他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她看著他泄了氣沒啥神采的模樣,開口道,“你我怎么樣也有著師徒的名分在,你只要不想著欺師滅祖,我這終究是有你一席之地的,你想做的我未必幫的了,但是也不會冷眼旁觀。”……
從花延到都城,蕭青云一路跟隨,三皇子近來無事,便也跟著一起上路。他年紀不大,倒也是個活的通透的人,自己把日子過得很好,很豐富。他把蕭青云當朋友,有時候忍不住會嘮叨他,在喜歡的女子面前要溫柔些,平時看著挺大方挺有氣質一人,怎么到了她面前就成了伸爪子的野貓了。
蕭青云懶得理會,卻耐不住三皇子的磨勁,只好解釋,“她若是喜歡一個人,那你怎么樣她都會喜歡,她若不喜歡你,你在溫柔也白搭。她笑瞇瞇的說道你幾句,能把你一腔春水凍結起來。”自此之后三皇子看卜尋意的眼光就奇怪了起來,在他心中,卜尋意就是不解風情的傻瓜,但是她對待她自己的夫君時的細致和耐心又讓人羨慕。
蕭青云和南榮喚之相處久了,便發現其實他是個很好相處的人,瞧著冷了些,其實遠比面熱心冷的卜尋意好說話很多。一路上眾人相處的還是很和樂,但是心里如何想,那便只有自己知道了。
童靈影和越明君都是比較機警的人,且童靈影完全是以卜尋意的意志為考慮的前提,所以,馬三姐在進行說服其留下的時候困難重重,而越明君又是個半點口風不露的周密之人。她欣賞越明君,這點小心思卜尋意也知道,所以時不時的飛過一個是笑非笑的眼神,不掩飾的挑釁和嘲諷,讓人看著就氣。
西魏女皇年輕,性子似乎還有一點跳脫,對馬三姐十分尊重,是可以看的出的打心眼里尊重和依賴。她和卜尋意熟悉后,忍不住找她抱怨,女皇這個位置她也不想坐,不過是沒人坐,馬三姐跑的比她快,她才倒霉的被推了出來。“尋意。”非常自來熟的直接喊名字,“西魏風景雅致,氣候宜人,是多適合居住的國家啊,最主要的是,你的才能在這絕對不會被拘束,可以很好的發揮。”笑容十分媚獻。
“你們就不擔心我哪天大權在握,不屑于一個官職而是看上了你的寶座?”她端著碧清的茶盞,細膩的光澤打到她手上,她的神色平淡,說的云淡風輕。
“你若愿意娶我三弟,或者四弟,只要你答應立他們的孩子為太女,我現在就把皇位讓你。”她是行動派,立馬找紙,“我們可以現在就立約。”她抬頭認真的注視著卜尋意,想了想,十分認真的道了句,“你最好把我幾個皇弟都娶了,這樣生的孩子比較有保障,若只有一個女娃娃萬一不成器,那不是讓人頭疼,所以我們該一勞永逸。”
卜尋意放下手中玩弄的茶杯,嘴角不自然的抽了下,幸好剛剛反應快,茶杯才沒從手中滑出去。“今天沒心情,陛下,我先告辭了。”
“卜愛卿,咱們可以再談談。我那幾個皇弟各個都是出了名的賢淑溫柔知禮…”女皇陛下不死心的叫喚。
卜尋意回頭,淡淡一笑,“一個蕭青云不夠,女皇陛下決定加重籌碼了是嗎?”明明在笑,卻讓人覺得一股冷風突然襲來,女皇陛下的笑容僵了一下。“蕭青云對我耍點小心眼,我可以不計較,但是若是還有不識好歹的人準備摻一腳,我未必有這么好說話。”不給面子,很不給面子,卜尋意囂張的讓人發指,本來想說話的女皇陛下,嘴巴一扁,委屈的蹲一邊畫圈圈去了。
一個國家的女皇難道還真收拾不了卜尋意了?并不是如此,不過是西魏女皇不管是出于私人方面的原因還是國家大局方面來說,對付卜尋意那是很傻的行為。如今幾國局面都處于膠著章,西魏若是得卜尋意助那便是如虎添翼,若是滅了卜尋意,卜尋意手下定會攪得西魏不得安寧,這不是便宜了白泯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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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東麟國。
東麟國將軍府昨日半夜迎來了幾位神秘客人。
這幾位神秘客人,至從兩年前突然造訪孫將軍府邸后,每年這個月份會準時來拜訪,一行人十分神秘,被主人家安排在北苑閑雜人等最少的地方。
將軍府中大總管冷眼一個掃去,怯怯低語的小仆們就都閉了嘴。大總管往北苑走去,面上冷冷,眼睛里的愁苦可是懶得掩藏,這都什么事兒啊?
自從兩年前那個女子帶著幾人夾著雷霆之勢闖入孫將軍府邸,和孫老將軍一番長談后,閑置的北苑就被辟成了將軍府最神秘的地方了。
“你滾。”自家公子的怒吼。
“不好意思,你還沒當這個家。”悠閑淡定的說話聲是卜尋意。那個神秘客人不是別人,正是卜尋意。
“公子請自重。”擋在卜尋意身前,接住摔來茶碗的是童靈影。
“你。”拳腳相對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來。卜尋意慢悠悠的步了出來,看到大總管,勾了勾嘴角,“他們在用自己的方法促進感情交流,大總管有什么事兒,我們不如換個地方聊?”
大總管眼角跳了跳,點點頭隨著卜尋意往不遠處的小亭子走去,心里嘀咕道:自家公子這回不會被揍的太慘吧?說來自家公子也真夠丟臉,從來沒打贏過卜尋意身邊任何一個人,更別提想找卜尋意報仇,公子的這個愿望不知道哪一年才能夠實現?當然,自家公子還不會小人到去找給他治療腳傷的兩位完全沒有武功的南榮公子麻煩。
其實自家公子本來是不稀罕卜尋意帶人來給他治療腳的,但是當年腳被廢后,孫老將軍請過許多名醫皆無法醫治,南榮春并非有十全把握,但是至少能讓公子雙腿行走,雖然有點跛但是總比不能走好。卜尋意說動了孫老將軍,又不知道用什么做了補償,竟然讓孫老將軍把卜尋意等人奉為上賓。
“有人磨練磨練清兒也是好的。”這是孫老將軍知道自己孫子被人揍后,負著手沉思了一下后的話。
卜尋意不歸屬于任何國家,她只是一個商人。這是她給自己的定位。誰能出的起價錢和她做生意,她就出現在哪。這些年她的生意按照計劃一路擴展。但是,有得必有失,她的生意做的風生水起,四國之內都能看到她的商行,她可謂一鳴天下,卻失去了自由。她的身后牽絆了太多人,她想和南榮喚之倆人攜手共游的美好愿望,只怕近些年都是不可能實現的。
她周旋于四國之間,她的身旁唯一不曾離開過的身影,是那一抹淡雅的色彩,見過那男子笑的人都說,比月顏還美上幾分。想找卜尋意麻煩的人,也有動過她身邊男子心思的,其中有一個武家莊暗中使手段,抓了南榮喚之,只是不久后武家莊被毀,一個大家族的頃刻瓦解,讓許多人看見了卜尋意的恐怖,那個生意場上淡笑雅致,風度翩翩的女子手段是如何狠絶。
明月照亮了來路,相逢的那一刻,就注定了這一世的牽絆。并肩看,這人生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