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柔冷冽的聲音在密林之中響起,老和尚一怔,放開沉舟轉過身來。沉舟轉頭一瞧。空地之中施施然走來一個妖冶的男人。
男子約莫雙十年紀,面若脂玉,濃眉星目薄唇輕抿。一攏紅衣,玄紋云袖,腰間腰帶扎起,卻露出了大半個胸膛。胸膛寬闊,上刺有一枝桃花,或開或落,斑斑點點。一頭黑發青絲散在腦后,行云流水。只看其面竟是仿若一位風華絕代的出塵女子。只是他行姿自若不帶絲毫胭脂,隱隱透出的是一股書生意氣,仿佛他一伸手便可指點江山。
那男子望著沉舟眉頭微皺。他早已察覺到密林之中的沉舟,只是此刻發現他竟然毫無修為,不由得露出一絲詫異之色。
忽地,他展顏一笑,眼睛瞇起好似一彎月牙兒。沉舟腦中轟然作響,只感天地恍然失色,仿佛置身萬千花海渾身更是不受控制的燥熱不堪,直欲爆開一般。
“呔!”一聲暴喝,如雷霆霹靂炸響在沉舟腦海之中,沉舟慘呼一聲癱倒在地,卻是終于清醒了過來。原來是老和尚發現身邊少年的異狀,大喝出聲。
“黑水青魘,幽火赤妖。堂堂魔門四帝之一的赤妖紅云也要對一個凡人出手么?”
“金剛怒目,鬼神避退。不空大師名動天下,就算是四帝齊聚也不敢托大,何況區區一人?”妖冶男子皺了皺眉面顯疑色:“若非大師硬闖圣門禁地,在百鬼千幽陣中被幽鬼所傷身中幽冥鬼力,紅云但不敢追至此地。大師還是將青龍壺交還于紅云吧,我雖對所謂的正道中人恨之入骨,卻也不想殺了大師。”
不空大師望了沉舟手中小壺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激動道:“幾十多年來老衲踏遍中原蠻荒只為尋它,沒想到它居然在魔門之中,既然貧僧能再次尋到它那就斷不會叫它再落入魔門之手。”
紅云疑色更濃:“大師,青龍壺雖是至寶對于大師而言卻是無甚大用,值得為此枉送了性命?”
不空大師昂然大笑:“青龍壺么?魔門四帝之一的紅云,何時變得如此婆婆媽媽?區區生死,何足掛齒?”
紅云嘆了口氣道:“既如此,紅云得罪了!”
話音剛落,紅云一步跨出,空地之中十丈距離竟是轉眼便至,不空大師一手虛按,手掌之上瞬時出現金光“卍”字,徐徐轉動。頸上的佛珠“啪”的一聲應聲散開匯聚在他手掌周圍滴溜溜的轉動不落于地,佛珠之上所刻梵文仿若活物一般繞著佛珠緩緩轉動。竟是形成了一個轉動不息的法輪。
“三轉法輪!三千世界!”紅云面色一沉,卻是毫不停留一指點在法輪之上。霎時金光大盛,一股罡風從兩人身上激蕩而出,掃起漫天落葉。
兩人均是當世修真高手,不空大師更是臻至化境,兩人激斗之下真氣激蕩豈是易與。癱軟在地的沉舟張口欲呼,已被罡風激起,口吐鮮血,飛進了密林之中。
沉舟倒在草叢之中只覺渾身酸痛無比,胸中更是刀絞一般,又是一口鮮血噴吐而出。此時的沉舟已傷及內府,他非是修行中人雖不知自己性命危在旦夕,但從小便在亂世中長大更是多次徘徊在生死之際,隱隱也知道此刻情況兇險至極。正手足無措之時,幕地想起老和尚在空地中的一幕,看著緊緊攥在手上的碧綠小瓶心中想道:現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小爺的命只有賭在這神仙藥上面了。當下不再猶豫支撐著將龍嘴含在嘴中拼命的吮吸,只感到一顆冰涼的珠子被自己給吸進了嘴里,便合著血一口吐下。
珠子在沉舟的肚子里遇血即化,頃刻就化成一股濃郁的綠色氣息在他身體里爆發開來,綠氣沿著沉舟細若溪道的筋脈,仿若洪流沖擊肆掠,剎那席卷了沉舟的全身經脈。沉舟慘叫一聲,只覺得身體仿佛要爆開了般,口鼻之中噴出一股又一股綠色火蛇般的氣息,順著他環環而繞猶如一只巨大的蟲繭,而他周身本應枯萎的雜草樹木卻煥發出了勃勃生機,仿若初春。
這時那已經逃走的貍貓卻突然從旁邊的草叢之中鉆了出來,它好奇的看著眼前的綠色“蠶蟲”卻不知危險將至。綠氣仿佛生出了感應從蟲繭上分出一股迅速撲向貍貓,貍貓一驚還未來得及作反應綠氣已纏繞其上,貍貓慘呼一聲身上皮毛盡脫,老態盡現。下刻卻又皮毛盡復,恢復青春。如此反復半響,形如輪回,貍貓慘叫半響漸漸沒了聲息。
而此時沉舟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痛苦。體內綠氣雖然如洪水沖毀了他全身筋脈,但綠氣過后卻又迅速的修復著支離破碎的筋脈,只是尚未修復完好,綠氣已在經脈之中運行一周,又若洪水一般沖擊開來。沉舟只覺身體似針扎刀絞卻不能動彈,腦海中一點清明,如大海中的一只隨時可能覆滅的孤舟。半響綠氣漸漸平靜下來,流入沉舟丹田,緩緩盤旋。沉舟呼出一口氣,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驕陽如火,印在滿山黃葉之上金光燦燦,山風一過樹葉沙沙作響。不時鳥叫蟲鳴,寂靜空山之中煞是好聽。
官道之上李崇山片刻的寧靜情緒卻是消失的一干二凈“這小子!又跑哪去了?沉舟!沉舟!”他滿臉惱色的將葫蘆掛了回去,細細的看了一遍路旁的大石,嘿了一聲,越過大石走進了密林之中。
密林空地,激斗正酣。紅云上下翻飛好似一只火蝶繞著一盞豆油燈翩翩起舞,那微弱的一點豆蔻燈光孱孱欲滅仿佛下一刻就會被眼前的烈火紅云吞噬燒盡。而紅云卻是面色越發深沉,他每一指點出就像點在了一尊石佛之上,巋然不動!
忽地紅云輕喝一聲,一瞬間仿佛在他周身長出千萬只手若疾雨一般落在了法輪之上,發出了啵啵的破空之聲!法輪光圈搖搖欲墜!
不空大師彎腰一擰雙手齊推法輪激射而出。紅云面色一變雙掌齊出印在法輪之上,不料法輪光圈之內蘊含著霸道無匹的勁力一瞬間便將他彈飛。
紅云翻身落在三丈開外,緩緩壓住體內劇烈翻騰的真氣。抬頭望著不空,眼神冷厲。
“紅云!那少年毫無修為,你是要取貧僧性命為何還要傷及無辜!”不空滿面怒色,他身負重傷修為大打折扣想要顧及少年卻是有心無力,心里愧疚不已。
紅云沉默了片刻:“不空大師的脾性倒還是一如既往。”短短一語情感復雜,有追憶,有痛恨,居然還有絲絲暖意。
不空聞言一怔,黯然道:“文施主,事過十六年,你放不下執著,卻不知恩怨情仇。不若醉酒一場。”
“白云蒼狗,往事俱已成空。只是往日種種,那般情投意合,誰又能忘?誰又敢忘?文字一姓,大師莫要再提!”紅云眼神唏噓道,右手一翻卻是現出了一把骨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