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們就找到了現(xiàn)在的這個……肉身?”蘇童開口問谷滿倉,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微微的有些發(fā)抖,以前她跟著唐敖和谷滿倉的身邊,也算是聽說了不少關(guān)于借尸還魂的事情,最近的就是之前在閆紅壽他們家那邊,小虎就是一個鮮活的例子,他落水之后,魂魄離體,基本上肉身就相當(dāng)于一具新死的尸體沒有什么兩樣,那神醫(yī)在惡鬼的幫助下,拘了個小孩兒的游魂野鬼,還魂到小虎的肉身里面,冒充小虎回到他的家里面,跟他的父母、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所以對于蘇童來說,借尸還魂自然是一種邪惡的做法,結(jié)果沒有想到的是,這種做法居然在唐敖的身上也有出現(xiàn),自己這么久以來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不過這么一想,蘇童也覺得這一切也算是有跡可循的。首先唐敖說自己之前生了一場大病,差一點點就命喪黃泉,結(jié)果后來又奇跡般的好轉(zhuǎn)了,只不過醒來以后,對于生病之前的許多事,就都要么忘得一干二凈,要么就只剩下模模糊糊的記憶輪廓。原本蘇童對于這樣的一個結(jié)果還覺得有些詫異,現(xiàn)在聽完了谷滿倉的話,卻一下子就明白了,之所以唐敖會不記得或者記不清之前的事情,是因為那些根本就不算是屬于他的記憶了,他只不過是活在另一個人的肉身里面,就好像是闖入了一間廢棄的屋子,雖然住在里面,但是屋子真正的主人在這個屋子里面都收著些什么東西,闖入者卻并不能夠逐一的都找出來。
還有之前王莉無意當(dāng)中拉著老驢來看望自己的時候,自己正在唐敖家里面“避難”,王莉要求看唐敖的相冊,卻發(fā)現(xiàn)唐敖跟過去在相貌上發(fā)生了很明顯的改變,這件事在當(dāng)時也給唐敖造成了很大的困擾,自己還在一旁找各種理由去安慰他,讓他寬心,現(xiàn)在想一想,自己也真的是有夠天真的,竟然從頭到尾,一點都沒有懷疑過唐敖的的確確有什么不對勁兒,一直到現(xiàn)在,才傻眼了。
見蘇童面色有異,即便她不說出來,谷滿倉也大概猜得到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便趕忙對蘇童解釋說:“這件事不是你以為的那個樣子,唐敖雖然是借尸還魂,但是絕對沒有傷害到任何人。當(dāng)初我?guī)煾笧榱藥退业揭痪吆线m的肉身,可是下了好大的功夫呢。首先咱們是正派人士,自然不可能去弄什么歪門邪道害人的東西了,所以這個合適的肉身必須是陽壽已盡,也就是說命里就有這一劫,高低橫豎也是活不過去這個坎兒的了,只要是陽壽盡了,那接下來就算我們不拿來‘廢物利用’一下,也是一灘死肉,沒有任何用處的那種。光是這樣還不夠,還必須得和唐敖的魂魄契合才行,當(dāng)時的情況是唐敖的元神受了重創(chuàng),雖然說魂魄還是完整的,但是元神幾乎是分崩離析,我?guī)煾负貌蝗菀讖姆€(wěn)住了他的元神,假如肉身跟魂魄不契合的話,就會排斥,平時排斥就排斥吧,但是在當(dāng)時的情況下,唐敖如果一旦被排斥,他就可能魂飛魄散,那惡鬼可就算是如愿以償了。”
蘇童沉默不語,不過她聽得出來,當(dāng)時的情況應(yīng)該也是比較緊急的。
“我們真的是到處找,也有勉強可以的,但是性別不對,那就不行,我們倒是可以湊合,唐敖恢復(fù)了之后,要是發(fā)現(xiàn)我們把他給男變女了,還不得徒手就撕了我們啊,你也見識到了他真正的性格是什么樣了,簡直就是比冰塊還更冰塊!或者說,性別對了,但是年齡太老了,就算借尸還魂了也不行,活不了幾年,肉身就撐不下去了,要知道,唐敖可是陽壽未盡,出了岔子才會魂魄離體的,還有好幾十年要活呢,到時候又出岔子,又重新找肉身,這也不是那么回事兒啊。”谷滿倉說到這里,忽然發(fā)現(xiàn)蘇童的臉色陰沉了一些,立刻意識到是自己一不小心提到了唐敖的變化,觸動了蘇童心里面的傷心事,于是趕忙清了清嗓子,岔開剛剛的那個關(guān)于性格的話題,繼續(xù)說借尸還魂的事情,“所以我們就真的是一直很努力的到處去找,最后還真是挺注定的,眼看著就要沒有時間繼續(xù)耗下去了,我和我?guī)煾付枷胫恍芯碗S便湊合一個,就在這個時候,遇到了現(xiàn)在的這個肉身。這個肉身簡直就好像是專門給唐敖準(zhǔn)備的一樣,身形和唐敖以前非常接近,名字居然也叫唐敖,更理想的是,這還是個孤兒,從小在孤兒院里長大,除了同學(xué)以外,沒有什么親人需要打點,這就非常理想了,假如說對方來自于一個大家庭,唐敖需要面對和應(yīng)付的局面就會變得復(fù)雜很多。”
“那你們事先有了解過唐敖的情況么,我是說,這具肉身……”蘇童遲疑了一下,最后還是開口問了這個問題,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關(guān)心這件事,只是下意識的想要知道,并且覺得,唐敖的元神覺醒之后,對自己充滿了敵意和排斥,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的,可是最初他對自己的關(guān)心和示好,那些種種的行為表現(xiàn),也同樣不像是假裝出來的,蘇童相信那也是唐敖當(dāng)時最真實的感情表達(dá),只不過是前后的對比有些過于鮮明,讓她覺得只能用肉身在唐敖的元神沒有覺醒之前,對他產(chǎn)生了影響這樣的一個理由來解釋了。
“我們了解過。”谷滿倉沒有打算隱瞞蘇童,“其實包括我來這里之后,看到他跟你之間那種親密的關(guān)系,特別驚訝以后,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當(dāng)時我們了解到的情況是,肉身的這個唐敖,是一個比較書呆子的類型,人平時特別不善交際,內(nèi)向,不算是少言寡語,但是至少也是那種比較怯懦的類型。因為唐敖的元神是被封印住的,所以原本的記憶一時半會兒沒有辦法完全的被激發(fā)出來,肉身原本的魂魄已經(jīng)消亡了,肉身的記憶也一大半都隨著原來魂魄的消亡而消失,找不回來,這也包括一些技能,所以之前的唐敖是個家裝設(shè)計師,可是借尸還魂之后他就覺得自己江郎才盡,已經(jīng)完全沒有靈感和哪方面的能力了。只不過,如果有的事情對于肉身的原主人而言,是非常非常重要,非常非常深刻的,那唐敖在繼承了這具肉身之后,就也會受到影響,產(chǎn)生這方面的記憶或者共鳴,所以他還記得自己有一間工作室,我估計他之所以會對你有好感,會想方設(shè)法的接近你,這也跟肉身原本的記憶有些關(guān)系,說不定,那個死去的唐敖……他以前跟你住鄰居住了這么久,早就偷偷的喜歡你,一直默默留意你也不一定啊。”
蘇童雖然自己也是這樣類似的猜測,可是聽谷滿倉說出來,還是有一種錯愕感,她記憶當(dāng)中,對門的鄰居的的確確是與他們家毗鄰而居很久了,一直也沒有搬走過,但是對于那邊住著什么人,她也始終沒有任何的概念,有沒有被人默默關(guān)注著,蘇童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只有一種特別哭笑不得的感覺。
如果真的是谷滿倉和自己猜測的那樣,那么,原本的唐敖,喜歡自己,卻懦弱的不敢表達(dá),一直到生命終結(jié)都還沒有忘記這份情愫,以至于借尸還魂之后,肉身的殘余記憶依舊影響到了新的魂魄。而借尸還魂之后的唐敖,受了肉身的影響,在元神沒有覺醒之前,繼承了原本肉身主人溫文爾雅的和氣,卻因為骨子里已經(jīng)不是同一個人了,所以變得充滿了勇氣,于是便找到機會,順理成章的接近那個讓自己心動的姑娘。可是也是這樣一個有勇氣追求的新的唐敖,在元神徹底覺醒之后,竟然一夕之間就變了面孔,過去的關(guān)懷和疼惜都沒有了,蘇童在他的眼里儼然已經(jīng)成了累贅的代名詞。
那么喜歡上自己的,到底是死去的唐敖,還是復(fù)活的唐敖?自己喜歡的又到底是那個已經(jīng)消散掉的舊的影子,還是現(xiàn)在這個雖然戰(zhàn)無不勝,卻又冷血無情的新的唐敖呢?蘇童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jīng)有些混亂了,頭隱隱作痛,心亂如麻。
“跟你說這些呢,就是想讓你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當(dāng)時去村子里找你們,就是因為我?guī)煾競鱽硐ⅲf發(fā)現(xiàn)了惡鬼的蹤跡,應(yīng)該就潛伏在咱們這里大概什么方向,我一盤算,感覺就是你們?nèi)サ哪歉浇环判模驼疫^去了。”谷滿倉這才實話實說的把自己當(dāng)初會出現(xiàn)在村子里的原因?qū)μK童說了清楚,“本來我是擔(dān)心唐敖在那種情況下遇到惡鬼會吃虧,我也覺得他的元神還是一點一點的覺醒比較好,至少有個過渡,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我還是怎么都攔不住他。不過,你也別想太多了,他不是單獨針對你一個人的,你沒看他對我是什么樣么。唐敖他……原本就是這么樣的一個人,我也不知道元神覺醒了之后,原本那個不對勁兒的唐敖還會不會回來,這個希望不太大,所以……”
谷滿倉停頓了一下,略帶同情的看了看蘇童,對她說:“你最好還是看開一些,之前的那些事……就當(dāng)是做了一場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