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了春，天氣開始暖和，小公主的病還是沒好轉。

府里天天都在準備靈郡主的婚事，比準備小郡主的那次更盛大更隆重。

一邊是病氣，一邊是喜氣，小郡主穿梭其中，最終也迎來了她的人生安排——三月三，她就要啟程去西朗和親。

聽聞西朗國屬地雖小，但在塞外卻稱得上富饒；西朗國君，年歲剛三十出頭，也正是富強的年紀。

一切都稱得上是個好安排。

元宵節前天，小公主還不能起床出門。

小郡主寬慰她，“你先好好休息，元宵節那天我會送給你一個非常漂亮的花燈，你喜歡什么樣的，蓮花，還是小兔子？”

小公主近幾日精氣神都好了很多，但阿燎還是不準她出門，她想了想，“有駿馬形狀的嗎，我最喜歡高頭大馬。”

小郡主說：“這有何難，到時候我一定送給你駿馬形狀的花燈，你可以提著在院子里玩。”

到了相約的這天，小郡主提著一匹紅駿馬花燈來了，這是她像小翠請教后親手做的。

還沒進門，她就覺察到了不對勁——阿燎蒙著面紗站在門外等她。

“小郡主，帶上這個。”阿燎也遞給她一個面紗。

小郡主不敢多問，心中卻納悶，難道塞外過元宵，不是猜燈謎，而是戴面紗？

兩人進了院子，卻不往小公主的房間走去。

小郡主忍不住了，問：“這是要去哪兒？”

阿燎頭也不回，“小公主，沒了。”

小郡主聽不懂這句話。“什么意思？”

阿燎說：“小公主病逝了。”

小郡主的火氣一下上來了，“誰準你這么說她的，前天她還好好的。”

阿燎今日足夠有耐心，“就在院子后面的竹林，等你去見她最后一面。”

小郡主的眼淚已經流下來了，但她充滿了怒火，沒有親眼看到小公主之前，她什么都不信。

小公主此時就躺在竹臺上，一襲黑衣的大塊頭站在她身邊，沉默的像一根樹樁。

但小郡主只能隔得遠遠地看上一眼，阿燎不準她靠近，“新請的大夫看過了，說小公主得的病有傳染性，不準人靠近。”

小郡主立馬反駁道：“這些天，我見過小公主這么多次，怎么一點事都沒有？”

阿燎抬頭望著遠處，“在小公主房間內服侍的一個丫鬟，已經死了，我的哥哥，也已出現了病狀。”

小郡主說：“你撒謊。”

阿燎沒理她。

三人的沉默，直到大塊頭拿出了火把才被打破。

小郡主慌了，“他要做什么？”

阿燎強忍著哭腔，平靜地說：“燒成灰，然后帶回去。”

小郡主的眼淚更加洶涌，她問阿燎：“你帶刀沒？”

阿燎遞給她一把匕首，沒問要做什么用。

小郡主用它割下自己的一縷頭發，遞給阿燎，“拿去一起燒了吧，她是異國公主，有本地人的氣息，舊鬼們就不敢欺負她。”

阿燎走過去，將這縷輕飄飄的發絲，投入了火焰之中。

火燃燒了很久。直到傍晚，阿燎將裝有小公主的罐子交給了小郡主，“麻煩你，將小公主帶回去。”

這個大肚細頸罐子，還是上次她們一起去落日寺游玩買的。

“你呢？”小郡主問阿燎。

阿燎說：“我會留下來照顧我哥哥，等他好了以后再回去。”

小郡主問：“她有沒有留下什么話？”

“她希望我們不要悲傷。”

懷抱小公主歸處的小郡主，一手緊緊提著那個駿馬形狀的花燈，失神地走在國都的長街上，人群歡笑聲、鑼鼓喧囂聲、鞭炮炸裂聲，一齊在她耳邊炸開，她被拉回了現實世界。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觀看送親隊伍的人群中。

“在這元宵佳節，圣上嫁妹，將軍娶妻，這可是喜上加喜的美事啊。”人群中有聲音興奮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