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古鎮尸海

十叔瞄我一眼：“杜老弟咋了？你聽說過血隕石吧？也難怪，你身為七門之一，杜家傳人，就算見識過也是很正常的……”

“哪有！十叔您真會抬舉我，我這老店生意清淡，我也沒本事有這等奇遇。不說這個，還是談九叔的事，他還在危險中。”我下意識辯解一句，不知道他信不信，但自己的心情倒是放松幾分。

根本原因，還是十叔提及的那個血隕石，實在太讓人意外。

甚至，讓我想起曾祖札記里一些可怕的記錄。

為了不打草驚蛇，不讓十叔看穿我知道血隕石，更為了在他面前保留更多底細，我一邊裝出很關切九叔生死的樣子，一邊保持鎮定，暗中卻給江琳璃打手勢過去。

江琳璃智慧極高，察言觀色的本領也很強，瞬間秒懂。這就開口，以對盜墓、探險很有興趣的名義，接替我和十叔繼續聊天、吹牛。

而我趁機起身，借故去洗手間，實則快速遁走。

身后，傳來兩人有說有笑的對話。

“女娃子你身手不簡單哪！哈哈哈，別怪我這老家伙愛八卦，廢話多，能和杜少掌柜混在一起的，你肯定不是普通人。嘖嘖，不如，咱們玩個游戲，你說說你的事，我說出我九哥的糗事。如何啊？”

“十叔您這就多慮咯。我一個剛畢業的女孩子，哪里聽得懂你們的話？不過是看了幾本小說，很好奇這些內幕。是不是真的和鬼吹燈，盜墓筆記那種寫的很好玩？您愛說就說，不喜歡說就算了唄。”

“喲喲喲！你這女娃子倒是很有心思嘛。以退為進，欲擒故縱，這套路比大城市的人更深啊。得嘞，算我虧欠你們的。誰叫我很喜歡那個小兄弟，又得靠你們幫忙，救我九哥呢？從哪里吹起……嗯嗯，咱們就聊聊九哥尿床的事！嘿嘿，那叫一個刺激，一個爆笑！”

兩人唇槍舌戰，看似閑聊，實則互相攻守一番，誰也沒能套出對方真正的話，可謂是陷入僵局。

那十叔越聊越老辣、越來越圓融。

女神捕出身的江琳璃，使出渾身解數，竟都沒法攻破他，找出漏洞，算是遇到高智商的對手。

只有我一人，略微聽到一些后，便加速離開老店大門，去了街頭的公共廁所。說是解手，實則有兩個目的。

一個，是緩解剛才聽到“血隕石”的極大震撼，怕被十叔看出來，后面他的陰謀詭計，多半會臨時改變，令我們更加不防。

另一個，卻是趕緊給正趕過來的侯帥打電話，讓他別進店門，而是到這邊和我匯合。

這一天的事情，發生得真的太多太多。

讓我們目不暇接。

不只是小雅被打臉，何友仁被禁足，他還敢冒險找我幫忙，不惜給出相當豐厚、卻又令人難以置信的承諾。

更重要的是，我正為九叔失蹤這事惆悵，沒想到，從天而降一個十叔。

來得那叫一個巧！

這家伙要是破綻明顯，倒也罷了。

但偏偏，這所謂的“十叔”，不但處處預測我們的懷疑點，給出相應的、很有力的證明，更能幽默風趣，談天說地。不像是何友仁請來的同伙，更不像是假冒九叔親弟弟，替何友仁監視、對付我們，反而像真有其事。

他將九叔尿床，被我捉弄，追大齡單身婦女受騙等細節，都能清清楚楚地還原出來，可以說毫無破綻。

九叔的人頭印章，都對他那樣親近。

還能有什么值得懷疑的地方呢？

不知道為什么，就連江琳璃都表現出部分信任的姿態，我內心卻依然有個聲音，提醒不能這么快相信“十叔”。

正因如此，便借機出來，于寒風冷夜中來來回回地思考。

沒多久，手機接到侯帥的電話，他說聽了我的新指示，繞開杜家老店，已經到公共廁所門口。

我深呼吸一口氣，洗一把冷水臉。正打算出門和他匯合，但不經意照鏡子時，腦子里卻閃過一道突然的靈光。

十叔的自證幾乎沒破綻。

可太完美的東西，往往并不是真的完美。

萬一，九叔是被何友仁和他一起暗害，然后用何家的方術手段，催眠加比供，問出那些細節的呢？

這想法來的突然，更來的可怕。

可就是讓我揮之不去。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可能，這一趟所謂的合作，極有可能陷入何友仁的連環計之中。他本人或許真的被禁足，不出門，還故意讓小雅留下，當做誠意，但這個“十叔”是假，他又被當做何友仁的代表人，實力可不見得弱到哪里去。

一旦坐實，到最后，別說救出九叔，只怕我們三人組都得被算計！

“不！這不行，堅決不行！寧愿冤枉一個好人，都不能再有失誤，錯判的事發生。當年失去筱筱，如今再連累江琳璃，侯帥，那我簡直不是人！”

“更何況，老顧家的事，還等著我驗證。她之前說的三個問題，可一點不小。臨走前，無論如何都得將這些搞明白。”

“侯帥，你聽我的，替我回去偷偷聯系江琳璃。看看那個十叔睡覺沒有。我還得去老顧家一趟。兩小時后，咱們大門對面的地方碰頭。你自己當心，那人有可能是假冒的！”

想透徹這些之后，我和侯帥匯合，又做了新的分工。

侯帥雖然驚愕于這么復雜的新線索，以他的腦子，一時半會，根本沒法消化，但看我神色凝重，倒也不耽誤，二話不說就去執行。

見此，我騎著他的摩托車就往老顧家跑去。

到了老顧家，果然驗證江琳璃說的幾個細節。老顧的床底下，的確有條密道，和九叔家后院互通，墻上的盜墓圖更令人扼腕嘆息。

而當我轉回來時，不小心聽到老顧父母的竊竊私語，心中更是一嘆。

二老和普通老人沒有差別，半夜兩點不到，就睡不著。兩人起身，真以為附近沒人，便拿起凳子，到院子發脾氣。

說的不是別的，正和老顧有關。

本以為他們多少有些感傷，痛心獨子去世。可沒想到的是，兩人還真如江琳璃轉述那樣，雖然也流淚，痛惜失去老顧，可話不到兩三句，話題就轉為老顧如何沒本事，早年追不到女孩，非得老了再冒險，再送死。

再之后那些更傷人、更自私的話，我無論如何都聽不下去，只得自行離開，朝老店返回。

一路上的我，不禁想起這幾年最流行的那個段子。

說的是中國式家長的。

有種父母，自己不會飛，卻下蛋讓小鳥飛。在小鳥成長時，各種限制，各種傳統保守觀念束縛它，等到需要它們帶來成就感、榮譽感時，卻又無限催促，可悲又可恨。

老顧的父母可不正是這種？

再想起他的死，他的冒險與盜墓賊合作，換回一副杜宇女皇圖的邪畫，還有死前都念叨對不起父母，我心中的滋味更是復雜和難受。

直到快到老店那條街，才又想起正事，迅速回神。

“好壞都是老顧的囑托，雖然這二老的人品和素質令人寒心，但怎么都不能讓老顧不安心。最起碼，也得找保姆。”

心下主意一定，我將摩托車停在老店大門對面。

等了幾分鐘，終于見到侯帥和江琳璃。二人小心翼翼過來和我匯合，跟我說那個十叔已然睡覺，又問我下一步怎么辦。

江琳璃還好。

侯帥的眉宇間，對十叔的信任增多，更有著濃厚的、參與一起營救九叔行動的興趣。

我心中雖然還有疑慮，但不想違逆他的想法，打擊他的信心，加上暫時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只得同意他倆加入。

又將老顧父母的對話轉述。

江琳璃和侯帥聽完，心情和我一樣的差，同意改變之前的照顧計劃，寧愿湊錢，請保姆上門。

當晚，我們三人將就在杜家老店休息。

第二天，支付寶收到何友仁的遠程轉賬——三十萬，他又笑呵呵祝我們一路順利。

我們三人神色如常。

倒是那個十叔，和昨晚上一樣，對何友仁不屑一顧。但沒讓我們將巨款還回去，反而諷刺說何友仁活該，就該讓他大出血。

這話讓侯帥很痛快，上路時，兩人熟絡得快成親兄弟。

而我和江琳璃卻保留一部分警惕。

同一個面包車，他倆前面，我們后面。不方便對話，只能拿出手機，微信上交流，彼此提醒和戒備。

可走了大半，快到九叔出事的那個曹家古鎮，我倆卻還沒見到預想中被坑害的事發生。

這讓我們感到不解，更困惑。

差點以為怪錯人。

但到第五天凌晨的時候，一件不小的小事，終于讓全程毫無破綻的十叔，露出一點馬腳。

出發之前，何友仁說九叔被古鎮的某個勢力綁架。

十叔的說法差不多，不同的是，他故意整何友仁，不帶我們去何的外公老家，而是直接來這里。

可半夜眾人睡覺之時，我出去撒尿，卻感到事情不對勁。

距離這邊幾公里的那地方，不像人住的古鎮。

而是一片曾祖札記提過的尸海！

微風冷雨中，更有一些淡淡的尸臭氣，從前方猙獰可怖的夜色飄來，驚得我差點尿不出。

跑回營地，又看到十叔的帳篷里，竟然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