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年我若為望帝

小雅提及的那件事，自然不是別的，正是上回夢屋見面時，故意讓我畫年畫，幫她男人那事。當時的我怒火上頭，過于激動，一口回絕，甚至不惜冒著她可能燒毀筱筱遺書的風險。

事后和侯帥聯手，去她男人的別墅查證，見她并沒有真燒，反而是有意激將，讓我上鉤。

本來該松了一口氣的。

可我怎么都想不到，老顧這邊的事情剛落下帷幕，江琳璃剛被我請來幫忙，負責查案現場，盡可能找出背后線索之時，這小雅又找上門來。

這回，她不是威比利誘的招數，反倒用起軟化的一招。

一半遺書的掃描件上，有個讓我無法拒絕的東西。

那是一篇小說的截取段落。

但不是普通的小說。

而是十多年前，在筱筱大力鼓勵之下，我親自寫出來的一篇民間傳說題材的征文——望帝傳。

“走，帶你吃好吃的去。吃完，你可得好好幫我，查出來害了老顧的那些盜墓賊。事成之后，我還有重重酬謝的！”

盡管臉色神色不自然，但我還是控制住情緒，一邊收好手機郵箱的一半遺書掃描件，一邊邁步，帶著遠道而來的江琳璃，找了個手藝不錯的館子。

她明明看出我心事很重，但情商極高的她，并不點破，笑著吃完后，當即替我去老顧家。

我則慶幸沒被江琳璃追問，又加快腳步回了老店。

再拿出手機，瞧見郵箱里那張掃描件時，對筱筱濃烈的思念，對十多年前我和她的那些往事的回憶，以及其他一幕幕，都如潮水般涌來。

這個望帝傳的意義太大！

高中時代，能滿滿寫滿八百字數，就能得分。

能切合作文題目，寫出符合三段論的文章就有高分。

而我，不但是第一個寫得出三萬字的人，更將那個故事寫的繪聲繪色，很有滋味。第一天送到學校，就被多個老師熱烈點評，大加稱贊。可想而知，當時相當轟動。

師生們一個接一個地傳閱，夸我很有小說家的潛質。

校方初評，評為那一屆征文第一不說，拿到縣上，市上，乃至于省上，都被評選為青少年十佳小說之一。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這小說之后更重要的意義。

不是什么得獎加分。

也不是他們對我的評價更高，班花對我另眼相看，偷偷塞紙條，約我周末逛街，請我吃飯。

真正讓我一輩子忘不掉的，除了筱筱的鼓勵，更多的，卻是小說后面的真實。

他們普通人當然沒法懂，只當是純粹故事。

而我卻知道，里面寫的那些橋段，情節，以及鮮活的人物，不是虛構，而是真的存在。因為原型就是我的曾祖。他老人家札記中吹的是挺多，可實實在在做的事也不少。

正是將曾祖的事，變成故事和民間傳說，才更吸引人。

可惜，這事不能告訴別人。

就連筱筱，在那時候都單純當我的文筆好，腦洞大，構思能力強，而不是真有其事。等到后來，我和她組隊，加上侯帥、江琳璃等人，組建一個高中同學的探險協會，真的出門探險，她才算一步步深入了解我，了解我們杜家。

也正因為如此，在筱筱出事十年后，她留下東西極少，我這幾天收到的不過是夫妻泥人，獨一的合影照。

再從小雅手上拿到這一半遺書，上面更有《望帝傳》的段落時，自然當場怔住，沒法拒絕她。

小雅這人我很討厭。

她的男人，那個何友仁我更反感。

可他們拿出筱筱遺書，以及上面我和筱筱共同譜寫的《望帝傳》，可見用心之精準，心思之狠毒，絕對戳中我的淚點和痛點，不由得我不答應幫忙。

再看一遍后，心中的痛更多。

老店外面，天氣一變，下起春節后的第一場毛毛雨。

我的心情也下起雨。

“何友仁好歹是南國方士，他能遇到什么邪事，還非得借助小雅之手，找我幫忙？上回，那個大老板遇到麻煩，他都敢主動上門找我，為什么這次反而寧愿走彎路，還冒著我恨死小雅，極有可能不答應的風險？”

幾番思考之下，我總是猜不透何友仁的心思，但總覺得，這人順手能暗中下手，放出詭異蛆蟲吞吃關公像，又能忽悠到大老板億萬家產，很不簡單。

因《望帝傳》和筱筱遺書，我沒法推開小雅的條件。

但對何友仁這個正主，說什么都得提高警惕，還得是一百二十分的那種警惕。

或許，等江爺回來更能幫我分析吧？

如此一想，我將手機息屏，不再過分傷感。轉而簡單收拾老店，又見時間還早，便出門，騎著單車一起去老顧家。

到了那邊時，正好見到江琳璃和侯帥事情忙完，一起出來。

我推著單車走過去。

老遠就招呼他們，又關切問道：“江爺，你查的怎么樣了？老帥，這兩天老顧的父母還算可以吧？有什么缺的，回頭我負責買過去。”

“真不怎么樣。你們兩個那天那么激斗，將大半的痕跡毀掉，加上這事太玄乎，我確實沒發現太有作用的線索。最多就是有點不太重要的。”江琳璃平時喜歡笑，本就嫵媚的她，顯得更加開朗大方，但查案起來，卻是比誰都認真，此時臉色凝重，顯然遇到棘手之處。

到了他們身邊，我寬慰江琳璃，又說先回去吃飯，吃飽后慢慢討論，三個人分析，總比一人動腦的效率高。

她略一點頭，贊同我的提議，但眉頭緊皺，似乎仍沒法釋懷。

畢竟，江琳璃可是東七省，負責各種民間行當和門派之間恩怨調停的專家。雖不像普通的警方那樣，專業系統地學過刑偵技巧，但也不見得就差了。加上這些年她名聲在外，破了好幾起的同行大案，名聲比我大很多。

這次老顧家的事，看起來真的為難住她！

我也不過分追問這些，在我們三人返回老店的路上，和侯帥聊起老顧父母生活方面的事情。

從侯帥嘴里得知，二老最大的問題，還是節約。

此外，便時隨著春天到來，雨水增多，老顧家那個破破爛爛的院子，屋頂漏洞不少，需要修補。

而二老體弱多病，加上天氣變化大，也該添補一些衣服。

對于這些事，我早有估計的，不等侯帥說完，便問了他測量的二老的身高，腰圍等。接著，拿出跟我多年的紅米鬧騰4X，上京東和淘寶，選了幾身還算適合的老年人的衣服，給老顧的父母買下。

之所以兩個地方買，也是出于快速方面考慮。

京東快遞出了名的神速。

最快的話，明天中午之前就能到，給二老早早換上，免得換季得了流感。

而淘寶價格便宜，選幾個老牌的服裝店，評論和曬圖最多那種，雖然快遞速度慢了點，等三五天后，也能及時送到。

到時候，二老不但可以多點換洗，也不至于又一味節約，總覺得太貴。

這算是兩全其美的法子。

我和侯帥一致通過。

見我和江琳璃又遇到麻煩事，還得為老顧之死操心，侯帥甚至提出，接下來的三天都由他負責二老起居。

可謂是很夠義氣。

“謝了！還是老帥你最夠意思。這幾天辛苦你，等我們查完，一定幫你幾天，不讓你吃虧。”我感慨地謝侯帥，真心替自己有這樣一個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的朋友高興。

甚至想著，小雅他們再來，一定帶上他，替我助威。

但不想，夸獎的話還沒說完，侯帥這家伙卻又嘿嘿一笑，說出一番尷尬三人的言論：“吃虧到不至于，我這不是看你們配合默契，很有希望嘛。所以，七歌，你懂的，趁我這個電燈泡不在的時候，你加油追咱江爺，最好一鼓作氣，一下子就……”

“侯帥！你是覺得我忙著正事，就聽不到你說我壞話，還是以為高中之后，江爺我就變溫柔，打不疼你了？”就在侯帥笑得最陰險時，走在我們前面的江琳璃忽地來一句，頓時嚇得他閉嘴，渾身一個哆嗦，藏到我身后。

這也難怪。

江琳璃的“江爺”稱號，是這幾年東七省的人送她，可它本質的霸道含義，卻早在高中時，就被我和侯帥等人見識過。

那時候，侯帥還追過江琳璃，吃的苦頭可以寫成好幾個《侯帥傳》。

他自此一輩子都忌憚。

這回，我們都以為江琳璃忙著思索，分析案情，所以才敢這么大尺度提起她。沒想到，侯帥前腳剛說了幾個字，后腳就被她聽到。

江琳璃一臉的笑，卻笑得侯帥頭皮發麻，連連道歉不說，更覺得藏我身上都未必保險。

見我一旁無力支援，這小子便隨便找了借口，溜之大吉。

只剩下我和江琳璃哭笑不得。

“江爺，你看到了的，真不是我調戲你，是侯帥他嘴巴不牢……”

“是你來調戲那才好呢！”江琳璃下意識說了這話，見我一臉懵比，紅著臉改口，“這次算你懂事。但下次，再不管教好他，我就連坐你們！”

連坐我們？那也得您老人家屁股夠大啊！

這話我只敢心里說。

接下來，我們聊這案子，她說的頭頭是道，我卻發現，她手上的傷口，又在流紫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