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回暖

單小涵的后事處理完后，母親在整理他房間時，發現了他事先留在抽屜里的一封信。

那封信單小舞后來也看了，是這么寫的——

媽，對不起，我還是沒能達到您的要求！

我一直很努力在學，我非常想聽到您對我的表揚，哪怕是夸我這次又進步了都好。

但直到現在，我才發覺那不過都是幻想。

我有時候很羨慕姐姐。為什么姐姐在您如此強大的施壓下依然能笑出來，依然愉快的和同班同學嬉鬧。

我那么聽您的話，自從您撕了我的畫后，我幾乎都沒再動過畫筆。

但您給我的為什么永遠只是指責？

我唯一再次提筆，就是您發現姐姐瞞著您偷偷去練舞的事后。

我再一次佩服姐姐的勇氣，那是我想有卻無法做到的。

可我卻暗自在慶幸，您終于發現她的秘密了。

然而，我雖然一邊高興，卻也一邊在同情姐姐。

我其實希望她能再次提起勇氣去忤逆你，去做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但她居然也放棄了。

可是，媽，夢想對您來說真的那么卑微嗎？

您就沒擁有過夢想嗎？

我記得您也曾為我們在夢想上取得的成績而驕傲，那時候我還天真的認為，您會一直支持我們走下去的。

高考我沒有考好，我一個跳級生，居然連本科線都沒有上！

這對我來講簡直就是恥辱！

但這也足以向您證明了，即便沒有夢想，我也沒能站在您所期待的高度。

這是我本身的問題。

或許，我真的沒有那么優秀。

我給您丟臉了。

對不起！

……

這封信并不長，短短也不過是一頁紙罷了。

但這封信卻寫滿了單小涵對自己的心有不甘、對夢想的遺憾和對自我的否定。

這是單小舞第一次看到弟弟這樣真實的內心，可他卻從來不對任何人說出他的感受，永遠都只是一個人默默的承受所有的不公。

怪不得她總覺得弟弟越來越陰郁了。

這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記憶中，那個沉默寡言的弟弟也曾經活潑開朗、愛鬧愛笑，還經常畫她的各種丑態。

當他沉寂下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他只是因為長大了，懂事了。卻不想，那樣的改變最終還是傷害了他。

單小舞發現母親在讀完那封信后就一直很安靜，有好幾次，她還發現母親在偷偷地哭。

她不知道要不要上去安慰，她害怕自己又說錯話，害怕自己最終也成為像單小涵一樣的人。

后來，還是父親單希明一個人負擔了所有的家務，一躍變成了家里說話最多的人。

高考成績放榜后，不過多久，各院校錄取分數線也都出來了。

單小舞真的沒上重點線，而丁雨萌卻比重點線高了四十多分。

點報志愿忽然成為一件頭疼的事，因為在這之前，單小舞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連重點都沒考上。

望著那志愿表，她不知道究竟發呆了多久。

就在這時，房門響了。

她緩緩轉頭，發現是母親。

她下意識就想把志愿表收起來，可最后還是被母親眼疾手快地動作制止住了。

“收什么，你收起來，就不用填了嗎？”

母親的聲音聽著嘶啞，遠遠沒有以前般尖銳而犀利。

單小舞抿著唇將頭垂了下來，雙手緊抓著志愿表的兩邊角，像是要把它揉碎。

母親忽然伸手按住了她，將那張表拿了起來。

“既然沒有想去的學校，那還填什么志愿？咱不填了，你復讀吧！”

什么？

單小舞驚訝地抬頭看向母親，瞪大了眼。

復讀？

她本來就不喜歡高三那種高強度的學習，那么努力就是希望能早點解脫。可是，現在母親卻讓她再復讀一年！

她還沒來得及提出反對意見，只聽母親又繼續道：“但這次復讀，你可以學你喜歡的東西。我聽救你的那個男孩說了，他是在北舞讀的大學。我聽說過那個院校，它應該是所有舞蹈愛好者最向往的地方吧？”

聽到這，單小舞的雙眼再次瞪大，但眼里的情緒卻起了波瀾，似乎在變化。

“我不反對你參加藝考，如果你真那么想去跳舞，那就藝考吧！雖然我知道想要從普通高中進入舞蹈專業學校是難了一點，但是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這一刻，單小舞是整個驚呆了！

她的下巴幾乎張到了地上，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是不是失聰了，幻聽了！

母親真的沒有在騙她么？

她居然可以去參加藝考？

還有剛才母親說了什么？

救她的那個男孩……紀景辰，他在北舞？

這是她這段時間來，聽到的最震驚的事！

這天下午，天又下雨了。

單小舞撐著傘走出了家門，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想出去透透氣，然后就去了。

母親在家也沒有攔著她，除了交代一句：“早點回來，注意安全。”

她已經感受到了母親的變化，她們之間原本存在的那一道長長的冰河，似乎隨著弟弟單小涵的離去，正在漸漸融化。

還有父親和母親的關系，這些天來，她也發現開始在慢慢地回暖。

于是，她向母親微笑地點了點頭，示意她放心。

雨不是很大，但地面很濕漉，走在上面，能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經過學校門口的時候很安靜，其他年級也剛剛結束了期末考試，放假了。

她在門口張望了一會，沒有進去。

可才剛要轉頭，卻發現后面不知何時突然站了一人。

“原來你是在這里讀的高中啊！重點呢，不錯！”

又是紀景辰，說也奇怪，他是什么時候開始跟著她的？她怎么一點都沒有覺察到。

但那家伙似乎不喜歡撐傘，就這么戴著帽子淋著，雙手插進自己的褲袋中。

“聽說開始填志愿了，你打算報哪里？不過，全國優秀的才子才女夢想的學府幾乎有90％都在京城，你是不是也想去擠一擠？”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繼續往回走。

可在經過他身旁的時候，卻忽然緩下了腳步。

“我想考北舞，但不是今年，是明年。”

隨后，她回了他一個笑，一個在陰雨中也如陽光般明媚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