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斯人長辭，身死魂滅，尸骨全無

那時的暮煙渡就是人間煉獄，每一寸土地都沾滿姑蘇家弟子的鮮血。

而那七天里，他與卿歌藏在暮煙渡里最秘密的地方，夢不歸。那是只有歷任家主才能知道的地方。

回到暮煙渡后，母親想要狠狠地懲罰了卿歌，為無辜死去的弟子討一個說法。可是，父親全力阻止，甚至不惜以家主的身份命令母親，不許傷害她。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倔強不服輸的母親，哭的傷心欲絕。那時他從醉酒的母親嘴里才知道，卿歌的來歷。

原來，原來父親曾經并不是暮煙渡的唯一繼承人。只因家門突遭變故，姑蘇家繼承人只剩下父親一人。所以族中長老才去滄幾山，無真老人處將從未歸家，外出修行的父親尋回。

那時，父親有個師兄和師妹。父親深愛著他的師妹，可是為了家族卻又不得不離開。

回家后的父親，因形勢所迫，娶了當時武力財力，最為雄厚的秦風之女秦若嵐，就是他現在的母親陸雪鳶。在母親的幫助下，父親迅速的重建了暮煙渡。

可是在他五歲時，父親收到師傅來信，說是自己即將羽化，想讓他照顧一下師妹的女兒，而那個女孩就是卿歌。

原來，母親一直不喜歡卿歌的原因，是因為卿歌的母親是父親一生最愛的人。而身為父親的妻子，那是何等的悲哀與絕望。

可即使如此，母親還是留下她，即使再不喜歡，卻還是愿意撫養她長大成人。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在過去的數年里。母親每每看向父親時，眼睛里的那種絕望，仿佛無盡的深淵，會將他吸進去。

即使她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可是母親卻一直將他視如己出，從未有過虧待。

當晚，她就跑到山下喝得爛醉如泥。那是他人生第一次喝這種東西，他覺得苦澀無比，但又能忘記愁慮，是個好東西。

可是當酒醒后，他跑回暮煙渡時，卻發現落無生的人已將暮煙渡圍的水泄不通。

他從后山，穿過夢不歸，繞過重重守衛，來到了大廳。他藏身于房梁上，聽著母親與離恨天的對話。

離恨天居高而下，冷聲道：“交出兇手，我可以放過你的兒子和丈夫。”

母親端著青瓷茶杯，笑著說：“兇手是誰？”

“那日與貴公子一起接受試煉的少年。”

母親瞥了一眼離恨天，淡淡的說：“他已經死了。”

“看來，沒有一些籌碼，你是不會說的。”之后，桑陌就感覺自己從房梁上摔了下去。

離恨天雙手死掐著他的脖子，譏笑道：“一名換一命，夫人覺得可以嗎？”

之后，母親帶著挾持他的離恨天，來到了她與父親的房間，母親打開一個密室，卿歌被藏在里面。

就在離恨天動手時，母親卻用荊骨鞭將離恨天緊緊地纏住，反手將他和卿歌推進密道里。

“阿陌，記住，一定要找一個愛你的人，她可以沒有一切，但只要愛你就行了。不要像母親一樣，你的父親，他什么都有，卻唯獨不愛我。”長鞭一聲比一聲凄厲，母親卻如此的絕望。

“母親，一起走。”他拼命地大喊，那是他第一次哭，哭的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卻不料，母親固執的扭頭，一步一步的離他越來越遠

“母親！！！”那是他喊得最后一聲。

“走，走啊！！！”卿歌死死地拉著他從密道里往外走，可他心如死灰，將這滿腔的恨意發泄到重傷初愈的卿歌身上。

抬手狠狠一甩，拼命的時候起來，“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我母親死了，就因為你非要救他！ 你這個喪門星，你的母親霸占了我父親，你害死了我的母親。我恨你！我恨你！……”

可站在他對面的人，低著頭，沉默著，不說話，死死地拽著他往出跑，頭也不回。

那一刻，他恨她，恨她的絕情！恨她的自作主張！恨她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她拉著他跑到了夢不歸，卻也看見正急忙趕來得父親。

原來，父親早在幾天前就為阿姐尋了門親事，對方便是鏡花水月的姜白，只有他才能護阿姐一生平安。

那日，父親將姐姐送往鏡花水月，在回途中，聽到了暮煙渡的噩耗，拼命的趕了回來。

可是一切，一切都太遲了。

岐幻山上，綠色的毒火，在放肆的舞動著，吞噬了一切。

那一刻，父親蹲下來對他說：“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要為我和你娘復仇。好好活著，一定要活著……，爹娘會在天上看著你，保佑你的”

而后又扭頭對卿歌，笑著說：“卿兒，幫叔叔照顧好阿陌，你們要好好活著。”

說完將他們推進夢不歸，然后將機關暗門徹底毀掉。

“爹！娘！爹！娘！娘！……”那一刻，他看著父親決絕的眼神，連一句挽留的話都說不出，他只能拼命地喊著他們。

之后，他們在夢不歸里躲了七八天，那時他感覺自己一無所有，一無所有的活著。背著滅門之仇，活著，活在痛苦與絕望里，日日難以自拔。

“阿陌！阿陌！……”耳邊喊聲越來越模糊，最后渾然無知。

兩天后，他醒了過來。可是卿歌卻不在。愧疚的逃走了嗎？

他恨意萌生，氣憤不至，也絕望至極。

他孤身一人闖入無生涯，卻被離恨天抓住，離恨天用母親的荊骨鞭狠狠地折磨他。可是每當荊骨鞭打在他身上時，他總是能想起母親。

那時，他甚至想，要是那時死了。下一世，再當他們的兒子，親生兒子……

就在他支撐不住酷刑，昏倒前，他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直到再次醒來時，他們藏在一個陰潮的山洞里。

卿歌抱著他，可他卻將渾身是傷的她狠狠地推開，看著她跌入寒潭，他終于做到了無動于衷。

從寒潭里，掙扎著爬上來的她，凍得瑟瑟發抖，青白的嘴唇，抽抽噎噎的說道：“阿陌，你不能死，叔叔他們都希望你活著。”

“活著？活著干什么？活著看殺我爹娘的人耀武揚威，而作為他們的兒子，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永遠也無法替她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