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9章 你看我老嗎

長空一葉把安舒放下地來，他掀起風帽遮住自己的臉，又用斗篷將安舒罩在身下，然后大步向著火光走去。

這是一處簡陋的食攤，頭頂上一頂破葦席搭成的棚頂，下面四處散放著些破舊的桌椅，當中是一堆正在雄雄燃燒的柴火。火堆上掛著一口圓形的黑乎乎的大鍋，那鍋極大，若是把安舒整個人都丟進去，估計只能露出頭頂來。

每一處桌子旁都坐著些人，奇形怪狀，衣衫襤褸，大多數都象長空一葉一樣，以風帽或者面紗遮住面容。

長空一葉帶著安舒在最外圍的一張桌旁停下腳步。

安舒屁股上的傷還沒好，現在只能站，卻不能坐，這處食攤十分簡陋，也根本沒有凳子可以坐，大家都只能站。

安舒忍不住從斗篷的縫隙里向外四處張望，長空一葉伸過一只手來輕輕蒙住她的眼睛，低聲在她耳旁道：“別看！”

安舒一怔，她收回了目光，抽抽鼻子。空氣里飄蕩著一股醇厚的香味，讓人一聞便忍不住食指大動。

安舒一連咽了數口唾沫，兩眼閃閃發光地朝著那個火光旁的大鍋望去，只見那口高大的鍋旁突然冒起一個圓形的東西，待到安舒定神看去，才看出來，原來那是一個駝背的老頭兒。

老頭兒弓著駝背，拿出一只大勺，用力地在鍋里攪了起來。

那種香氣變得更加濃厚，安舒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地叫喚起來，她臉一紅，抬眼四望，卻發現周圍的人都被那老者鍋里所煮的東西吸引，根本沒有人轉頭過來朝這邊望一眼。

只見那老者飛快地拿出一把雪亮的大刀，用力在案板上剁了起來，刀光似碎銀四濺，手法快捷得幾成一道虛影，利刀與案板的撞擊聲連成一片，時輕時重，象一首曲調悠揚的歌。

突然，老頭的手停住，只見他猛地抄起大刀，將案板上剁的東西鏟了起來，在半空中劃過一道翠綠的弧線，盡數扔進了沸騰的鍋里。

他又拿起一把大勺在鍋里攪了攪，然后舀起一瓢湯嘗了嘗。

湯的味道好象不錯，只見老頭滿意地點點頭，手一揚，從桌下拿出一摞瓷碗。

駝背老頭用大勺把鍋里的湯舀了出來，一勺一碗。“啪啪啪啪”數十聲清脆的響聲過后，案板上整整齊齊地排開數十只盛滿湯的瓷碗。

坐在四周的人們站起身來，放一枚碎銀在案板上，然后端起一只碗走回自己的位置大吃起來。

老頭滿意地四處張望了一會兒，突然目光落到站在外圍的長空一葉的身上，他猛地眼睛一瞪，端起一碗湯朝著長空一葉走了過來。

“少主！您今天怎么有空過來？”駝背老頭把湯放在桌上，十分激動地看著長空一葉道。

長空一葉淡淡地道：“有好久沒有吃過龜伯煮的羊肉湯餛飩了，正好今晚有空，就來吃點。”

“啊！”龜伯看上去受寵若驚：“少主為什么不早些知會屬下，我好為主子準備特別的羊肉湯？”

“無妨！”長空一葉道：“這樣已經很好！”

安舒聽著兩人說話，鼻間眼里全是那碗熱氣騰騰的餛飩，乳白色的羊肉湯里飄著象白云般的餛飩，點綴著點點翠綠的蔥花，僅僅是看，便已經讓人唇齒生香。

“咕咚”一聲，安舒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

“吃吧！”長空一葉淡淡地說：“我不餓！”

他掀開斗篷，把安舒放了出來。

安舒終于等到了這句話，她什么也顧不得，立即埋頭大吃起來。

龜伯目瞪口呆地望著安舒，他有些驚詫地望著長空一葉，主子有輕微的潔癖，甚是厭惡與人親密接觸，居然能把這個小丫頭籠在斗篷里，這可真是稀罕事兒呢！

安舒三下五除二，風卷殘云一般將羊肉湯和餛飩消滅得一干二凈，她有些不滿足地將最后一滴湯汁都倒進了嘴里，然后抬起頭來望向那口大鍋。

龜伯笑起來：“小姑娘人長得斯文秀氣，胃口卻真好，你等著，龜伯再給你盛一碗去！”

“好咧！”安舒點點頭，微笑起來，一雙眼彎成一對月牙：“我多要羊肉和餛飩，要蔥不要蒜！”

“好！”龜伯笑起來，月光下他的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橫貫整個臉頰，將他的鼻頭削去了大半，若是他不笑，還好點，現在他笑起來，笑容十分扭曲，只怕膽小的人見了這個笑容立即便會被嚇哭出來。

安舒的眼光在龜伯的臉上滑過，她心中微微一怔，臉上笑意卻絲毫不減，仿佛沒有看到那道駭人的刀疤似的。

龜伯審視著安舒的笑容，只見她笑得十分真誠，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竟然是真的不介意自己臉上的這道疤。

龜伯不由得對安舒憑空生出幾分好感，他在心里給安舒豎起大拇指，接過碗，轉身向著那口大鍋走去。

待到龜伯走遠，長空一葉冷冷一哼道：“為了一碗羊肉湯，安家三小姐居然笑得這么甜？”

“有錯嗎？”安舒現在已經知道他的性子陰睛不定，也懶得理會他的毒舌：“如果笑得甜一點便能填飽肚子，那我不但要笑，還要多笑！”

安舒收了臉上的笑容，扭過頭直視著長空一葉道：“可惜的是，有很多時候，笑得越甜便越是招人恨啊！是吧，長空大叔？”

“你叫我什么？”長空一葉一怔：“我，我有那么老嗎？”

“嘻嘻！這是尊敬您啊！”安舒笑：“叫你長空大哥，你不是很生氣嗎，所以就叫你大叔咯！”

長空一葉還想再說什么，龜伯一聲喊，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羊肉湯來了！”龜伯端著碗走了過來。

滿滿一大碗切得薄薄的羊肉片和白白胖胖的餛飩，配著綠色的蔥花，安舒滿足地吸了一口羊肉湯的香氣：“那我吃了哦！”

“吃吧！吃吧！”龜伯擺擺手：“姑娘喜歡就多吃點。”

“嗯！嗯！”安舒嘴里塞滿了食物，她連同長空一葉斗嘴的興致都沒了，埋頭大吃起來。

不過片刻功夫，安舒抬起頭來，她拍拍肚子，只覺得一股飽飽的幸福感從胃里彌漫全身。

長空一葉站在一旁看著安舒吃得酣暢淋漓，心情卻十分失落，他低低地喚住龜伯問道：“老龜，你看我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