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3章 杖斃

“是，吳嬤嬤！”安福向吳嬤嬤拱拱手，回身向自己的手下們下了命令：“動手！”

“啪啪”的響亮聲音響起，大板打在肉體上的聲音比安舒想象中的要低沉許多。

安福的報數聲在寂靜的夜晚里聽得十分清晰。

“一，二，三……”

起初的時候，李嬤嬤的身體還會在板子落下的瞬間掙扎，動彈，到了四十下左右，她便不再動彈，頭也軟軟地垂了下來。

大板落在她的身體上，象是在拍打一塊死豬肉一般，再不見半點動靜，有血跡從她的身體里滲出來，將她穿著的裙子浸透，又漸漸滴下地，積成一小灘，在火光里看來，象黑色的墨汁。

空氣里飄蕩著人血肉的甜腥味，混雜著花香，被夜風送得極遠。

吳嬤嬤和隨她而來的小丫環早已忍受不住，躲在驢車背后大吐特吐。

安舒安靜地站在最初的那個位置，一動不動。

“五十！”安福終于報出了最后一個數字。

手持大板行刑的家丁們都松了一口氣，停住了手里板子！

李嬤嬤駕在木凳上的身體已經成了一灘爛泥。

“拿張席，把她裹了，扔去亂墳崗。”安福點燃一枝草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又呼一聲吹了出來，借此沖散空氣里那股死人的味道。

“三小姐，現在該你了！”安福走到安舒的面前，彎下身體看著面前這個呆呆的小女孩。

雖然說三小姐是個傻子，但是卻真是個好看得不得了的傻子！安福想，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精致的小姑娘，只可惜，命不好！

安福長嘆一聲，命人拿了中板來。

三十中板，雖然不致于要人命，但是若是行刑人故意使壞，卻也有可能給被施刑的人留下永久的傷害。

這么好看的小姑娘，已經是個傻子，若是再留下個殘疾，那真是太可憐了。

安福命人拿了張有軟墊的凳子來，這是府里的上等下人們犯錯時用的刑凳，從來還沒有主子挨過中板子，所以安福這里沒有給主子用的刑凳。

“呃！三小姐，您請躺下吧！”安福低聲道。

從安福的身上，安舒體會到一種淡淡的善意，這是她進了安府后除了畫意，第一次感受到的善意。

她不由得抬眸看了一眼面前這個身高體壯的少年，剛才安福冷靜地數著板子，看著李嬤嬤在自己面前由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堆肉醬，聲音里連一絲顫抖都沒有。

所以安舒本以為這個家丁的頭領是個心狠手辣的中年人，沒有想到卻是一個二十不到的少年人。

濃眉大眼，身材壯碩，站在安舒的面前象一座小山。

安福對上安舒的眼，心里不由得有些吃驚，都說三小姐是個傻子，怎么會有這么一雙通透的眼睛，又黑又亮，半點癡呆氣也沒有。

安舒迅速地低下眼，她爬上刑凳趴了下來，盡量把身體趴得舒服一些。

“吳嬤嬤，我動手了！”安福大聲地向著藏車后的吳嬤嬤稟報。

“嗯！”才目睹了一場杖斃的吳嬤嬤不想再看第二場，她索性爬上驢車，打起瞌睡來，只等三十下結束，便好回去向夫人復命。

安舒趴在凳子上，眼睛盯著前面的火堆，只覺得耳旁一陣呼嘯，屁股上傳來一陣灼痛。

她重重地哼了一聲，聲音悶悶地，象是被什么堵在了嘴里。

安福原本怕安舒叫喚，卻又因她是主子，用臟布塞嘴好似又不太合適。

但是安舒卻沒有叫喚出聲，只那悶悶的一聲，讓安福的心莫名地一跳，第二下便打得偏了些，大半板子敲在了凳子上，發出啪一聲清脆的響聲。

安舒重重地喘著氣，這點點痛對她來說算不上什么，她前世受過更多的疼痛訓練，她調整著呼吸，盡量放松自己的肌肉，在心里數著數。

不過雖然疼痛對她算不上什么，但是這刑傷對這具孱弱的身體卻是極大的傷損，安舒精通醫術，她見過許多人沒有死于酷刑，卻死于了酷刑后的傷勢。

第二板下來，安舒又是一聲悶哼，她覺得自己出聲后，安福好象要打得輕一些。疼痛雖然安舒無懼，但是她也不想在這具身體上留下傷痕。

果然，安福聽見她一哼，第三板打得更偏。

第四板，第五板又抽了下來。

安福叼著草煙，露出精壯的臂膀，看起來抽打得十分用力。

但是安舒卻知道，他并沒有盡全力，五板里大約只有一板是打得實在的。而且此人精通行刑的關鍵，板子落下來，發出極響的聲音，其實傷害卻并不大。

安舒默默低下頭，心里對安福充滿感激。

就在安舒數到二十四，二十五下時，突然一個清脆的女聲響了起來：“安福！住手！”

安福緩緩收回板子。

在場的人們都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白色的人影踏著月色走了過來，她腳上的繡鞋繡著紅色的海棠花，踏在月光里委實清麗動人。

“夫人！”安福放下手里的板子，恭恭敬敬地向寧婉兒行了一個禮。

寧婉兒走到安舒面前，低頭看了看安舒的傷。

她突然抬起手，狠狠地給了安福一記耳光：“吃里扒外的狗奴才，從今天起，你就去別莊喂馬吧，狗東西！”

安福身體一顫，臉色變得蒼白。

從正宅被下放到別莊，他的月銀每個月會減少至少五成，而且也從一等一有面子的護院變成馬夫，這個處罰可不能算小！

安福低下頭，默默掐滅嘴上的草煙，退進了馬廄的陰影里。

寧婉兒回過身，吳大勇高大的身形從她身后顯現出來。

“大勇，你來打！這小蹄子很禁打呢，三十下中板，居然連點血漬都沒有！”

寧婉兒笑起來，她蹲下身體，將安舒的頭抬高，和自己的對視。

安舒呆呆地望著寧婉兒，仿佛不明白她在說些什么！

“是啊！多么美的一張小臉蛋啊！”寧婉兒伸手劃過安舒的臉頰：“我見猶憐！小小的年紀出脫得這般美麗，學會了你那娘親的那套本領，以色惑人！裝出一副癡癡呆呆的模樣，連護院也要勾引。雖然你的出身是高貴的，但是聽說你的外祖母可是歌伎出身呢！真正是賤人賤種！小騷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