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稚嫩(4)

就在莉莉婭與封墨回顧復盤那場比賽之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另一處地方，也將要發生類似的事情。

這是位于北都市郊區的一戶相當氣派的民宅。

正門是一扇大到足以令人誤認為是圍墻的木門，那是從大門中打開另一扇門進入其內的形式，在外觀頗具歷史感的木門上，還安裝了同樣懷舊造型的門鈴。

穿著休閑服裝的蘇洛此時便站在門前按響門鈴。

片刻之后，一名老人打開門，即便是在炎熱的夏季，老人也還身穿十分正式的中山裝，他額間微微冒出汗液，但并沒有露出難以忍耐的表情。

“啊，小蘇啊，快請進。”

“打擾了，文老先生。”

蘇洛躬身致意，跟隨穿著中山裝的老人踏入庭院內，眼前出現一條石頭鋪成的小徑。

庭院不知是經過設計還是自然形成的，看起來就像是小山麓周邊未經修整的景色。鋪石路兩邊旁勉強看得到地面，不過只要一踏上去，就只看得見上頭長滿不知是長高的草皮或是雜草的草類，大樹上則纏滿隨處生長的藤蔓植物。

“本來這幾天是打算和女兒孫女出去旅游的，不過沒想到昨天接到小蘇的電話說要來拜訪，說起來，在小蘇接任主教練的職務以后，這好像還是我們的第二次碰面吧。”

“啊，抱歉，如果事先知道文老先生行程有所安排的話……”

“沒關系沒關系，這段時間剛剛接手分管網球，稍微有點忙碌，正想在家多休息幾天呢。”

就在兩人相互客套之時，中山裝老人已經一邊說話一邊打開面對庭院的落地窗，他向蘇洛招了招手：“從這里進來吧……等等，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咻咻’的聲音？”

什么咻咻……

還沒等蘇洛反應過來，老人就突然喊道：“糟糕，我還在燒水！”隨即慌慌忙忙地進到里屋去了。蘇洛只好跟在后面，并且在進屋前換好室內鞋，再次說道：“打擾了。”

落地窗的另一面是一間約有五六十平米的房間，按照房間的布置來看應該是客廳。

內部是灰泥墻面搭配雕紋黑柱，整體風格素雅懷舊，放有西式桌椅組，木窗則掛著蕾絲窗簾，窗戶邊擺著一把上面有碎花椅墊、正前后搖擺著的老舊搖椅。

真不愧是那位大人物，如果能在幾十年后退休時，也能擁有同等條件的居住環境就好了。

內心暗自感嘆間，老人已經帶著慈祥的笑容再次走進客廳。

“真的是相當驚險啊……”

話雖這么說，但能夠這般從容地說出“驚險”兩個字，想必現在已經化險為夷，況且現今的家用燃氣設備早已步入智能時代，在被水澆滅燃火的同時，煤氣輸出也會第一時間自動斷開，不會有安全上的隱患。

“小蘇先隨便坐下吧。”

“是。”

蘇洛回話后，略微觀察了一下才選擇了離自己最近的那張椅子坐下。若是依照傳統，應該會有上位與下位之分，但這個房間的布置因為采用了中式與洋風的混合而淡化了上下位的概念。

雖早知對方非是絕對恪守于傳統之人，但能從對方居住細節里再次確認這一點，則更讓蘇洛感到安心，因為這個信息對于接下來將要采用的談話方式能夠很好地指明方向。

“要喝清茶嗎？還是說現在年輕人更喜歡的其他種類的飲料……”說到這里，老人不由得瞇著眼睛笑起來，“不過我這里可不像百貨店那么齊全，除了我自己常備的茶葉之外，也只在冰箱為孫女準備了橙汁。”

看見老人一副要親自招待客人的模樣，蘇洛連忙站起來：“文老先生，讓我來吧。”

“小蘇啊，今天在這里你可是客人，如果讓那幾個老家伙知道我讓客人準備茶水，轉頭肯定要被那幾個老家伙嘲笑好幾月。”

“是……那么我就不客氣了，一杯清茶。”

看著蘇洛迅速沉靜應對的模樣，老人帶著微笑將茶杯放到蘇洛面前：“請用吧。”

“好的。”

雖然只是一段日常談話，但感覺對方一直都將談話的節奏掌握在手中，真不愧是當今國內體育界的巨頭，國內職業網球的奠基人，如今分管國內網球事業的官方官員，文蘊老先生。

而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因為背負著強烈的意愿而緊繃的心神現在也舒緩下來，說不定對方正是看出來自己的拘謹才使用了方才對話的小技巧。

在這接近二十年的職業生涯里，即便是作為當初的網壇第一人，蘇洛也只這位老先生有過兩次接觸。

第一次是初初進入國家隊時，跟隨他的老師前來拜訪文老先生。

第二次是他日前接任國家隊主教練，而職位任免人則正是這位分管網球的文老先生，在任職簽字的儀式里，文老先生自然需要到場。

第三次則是現在，他帶著某種目的，事先電話聯絡約定時間前來拜訪。

也是蘇洛，首次在私人場合里，單獨面對這一位身處云端的大人物。

或許是蘇洛太過夸張了，但“即使偶爾下意識地眨眨眼也會泄露出大量情報”，對方正是令他有如此感覺的人，他必須全神貫注以便做出正確應對。

兩人此時并沒有立即進入話題，而是一邊喝著清茶一邊閑聊，令氣氛逐漸變得融洽后，文老先生首先放下茶杯，進入正題。

“那么小蘇，今天刻意到老頭子這里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蘇洛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舍棄事先準備的各種說辭單刀直入，否則極易在文老先生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實際上，關于明年去往美國Top　Spin俱樂部的留學名額，我這里有一個人想要向您推薦。”

文老先生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無形的壓迫力不斷從瘦削的身體上噴涌而出，那并非源自于領域的表象，而是純粹的、作為人本身的某種魄力亦或者說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