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刺(1)

領域，作為通往究級的前置條件，亦是職業選手以自身精神意識與身體之間達成高度同調，使得選手對于自身肢體動作操控效率達至常人不可企及程度的特殊標志。

這世間現有的諸多選手，如同其相貌一般，他們的“精神相貌”同樣存在著或大或小的差異，這些差異源自于選手們各自行為習慣以及三觀的不同，表象于外則是至今仍無一有所重復的萬般領域勢像。

當領域開始激發，甚至與同等階領域之間相互碰撞之時，選手的精神意識便會進入一種極端消耗的狀態。

封墨至今所經歷的比賽里，有著數次遭遇領域的情況。

第一次為初出道時，曾鵬以其大海之領域對他進行單方面屠殺，雖看起來曾鵬保持領域狀態足足有數局之久，但那時封墨根本無法對曾鵬形成任何壓力，因此比賽結束時曾鵬甚至未有流露出絲毫疲憊之態。

第二次則是與張耀一戰，終局來到之時，本就臨近極限的封墨觸發領域之力，隨即首次由于消耗過甚而失去意識。

隨后的一年練習當中，與葉小芹間對練時也曾激發出領域，那時封墨更是感覺到領域狀態對于精力的絕大消耗。

昨日現場觀看李銘與田洛的比賽，封墨便曾發現李銘領域的異常。

包括封墨在內的數人，早便突破精神臨界點，本應該將李銘領域的表象收入眼底，事實上卻只能感覺到李銘當時精神的超常狀態，無法目睹其領域究竟。

但可以想見的是，最終將領域全開的田洛擊潰，李銘定然同樣是依靠著領域。

未知即代表不確定。

能否在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雨中，把握到那不期而至的唯一勝機，還需探得李銘領域特征才可有所定論。

換言之，即是他封墨的領域，能否與李銘相抗衡。

封墨于李銘的重壓下，早在三局以前便已把握到令自身的意識與身體相合，徹底激發領域的契機，處于大賽特殊狀態中的他，只要有那樣的意愿，三十秒內便可步入領域狀態。

但封墨不能那樣做，反而還微微壓制住快要燃燒起來的精神與身軀，將之險險維持在將發未發之間，耐心等待著昨夜反復推敲而出的那個關鍵時刻的出現。

因為封墨深知自己雖看起來成長迅速，卻終究在球齡這方面欠缺了許多，較之那些自小便開始打球的球員少了許多觸球的時間。

無論訓練效率如何，無論成長速度如何，無論個人天賦如何，無論生涯際遇如何，觸球時間，始終都是一個球員，尤其是職業球員最大的底蘊所在。

封墨所欠缺的，就是這點底蘊。

而其后果，最為直觀的一方面，即是體能上限以及體能的運用效率。

或許與那些觸球時間數倍于他的球員相比，每一個動作之間的效率僅有微小到乃至可以忽略不計的差距，但若放大到三盤兩勝制的比賽當中，則由不得封墨不去重視了。

相較于李銘而言，體能上限亦或者體能運用效率，此二者封墨都要低上足以影響全局比賽的一籌，更不用說看昨日李銘保持了數局之久的超常精神狀態，顯然李銘對領域的掌握程度同樣超出封墨。

這至少意味著同樣維持住相同強度的領域，封墨必然要比李銘更先一步面臨精神達至極限的窘境。

所以封墨不能輕舉妄動，直至局數比分來到四比四，且他連續在李銘發球局取下兩分，這一個傷停時間的到來。

如非將領域掌握到了極致，絕無可能瞬息之間即可爆發出來，精神自常態至超常，需要時間的醞釀。

封墨心想，這個傷停時間，大約不只是為了打斷他的破發節奏，也是李銘在將自己的精神調和。

因為此刻站在底線已經準備好接發球的封墨，已然感覺到李銘身上那般超常的態勢。

而封墨自己，同樣也在傷停時間內使精神昂揚起來，他接過李銘打過來的上旋球，即使經過傷停時間的調整，李銘依舊未曾完全將身體狀態升至競技巔峰，這是開賽以來最好的破發機會，封墨料想李銘絕不會就此束手。

就在封墨將球回至對方邊角的瞬間，他目光閃動，心道來了，李銘身上那超常的精神這一瞬已經明顯到了極致，顯然領域已至。

只是若單單以目光去看，依然還是一片風平浪靜，無法見到絲毫領域開啟時應有的端倪。

心神一動之間，封墨只覺周遭萬般事物盡皆失卻了顏色，化作如同巖石一樣的灰白景象，唯獨球場所占據的這片空間，還保留著生動活潑的色彩。

而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一縷縷虛無飄渺的煙霞霧流憑空在空間內生出，這些煙流如夢似幻，以封墨為中心緩慢轉動，讓球場好像被一層輕紗籠罩。

但如此的情形卻不會使封墨視線產生絲毫滯礙，與之相反，封墨能感受到，道道煙流所經之處，事物運動狀態與聲音傳遞的種種細節全部向他匯聚而來，無有半分遺漏。

即便早非是初次經歷領域狀態，封墨也覺被繁復紛雜到了極致的巨量信息給沖刷得腦門隱隱生疼。

但封墨對此種狀況已不陌生，他心念轉動間，各般信息其中的九成都被篩選開來，唯獨留下對于目前賽況有用的一成，而到了此時，網球才堪堪在對面半場的地面彈起，濺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封墨看著李銘提前抵達接球位置，做出了引拍的姿勢，無論是球路限制，亦或者對方此時的姿勢與神態，都可做出其必然會打出一個極深的底線直線球的判斷。

……所以田洛才會輸，哪怕同樣身具領域之力，也被李銘打成了篩子。

雖然田洛自身有著種種甚至比當初張耀還要致命的缺陷，但他終究跨過了許多年輕選手都視之如天塹的那一步，成就了同年齡階段極其罕見的領域之能。

直至此刻，封墨才明白，致使田洛輸得如此之慘的原因，并非是他心性缺陷過甚，而是李銘的領域。

那種封墨至今僅見的，特殊到了極點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