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爸你回來了

“您對于新校區的初步規劃，我有看過，我只是不理解，為什么食堂一定要建在垃圾場的旁邊。”林峰一上來就切入了正題，這倒是讓李琴韻有些詫異，憑借她這一天的經驗，林峰不是應該胡扯一氣最后絲毫不談正事就離開嗎？

嬰寧在一旁滴溜溜地轉著大眼睛。

“這個……”許石清呷了一口茶水，“學校的食堂是產出垃圾最多的地方，建在垃圾場旁邊不是很方便合理嗎？”

“可是垃圾場臭氣熏天，會讓用餐的學生很沒有食欲的。”

“幾瓶空氣清新劑就能解決的事情，沒什么大不了的吧。”

“長期下來就不只是幾瓶的問題了。”

“放心，這點經費學校還是出得起的。”

嬰寧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包廂的門突然被敲響了，林峰和許石清停止了爭辯，齊齊看向門口的方向。

一個年輕人探頭探腦地進來，看見里面的場面，尤其是看見兩位美女后有些拘謹，小心地吞咽著口水，問：“誰……誰叫的披薩。”

“啊，忘記了。”林峰稍微拍了拍腦袋，收過了披薩，“我們還沒有吃飯。”他看了一眼許石清，“不介意我們在這吃飯吧？”

李琴韻心想在中國茶館里吃披薩，怎么看都有點不倫不類，她本不想吃，可是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不由得大為慨嘆，自己的節食減肥機會又泡湯了，要是自己跟隨師父修煉到了“辟谷”之境就好了，那樣就永遠都不用擔心身材了。

她拿過披薩，熟練地使用刀和叉來切割，她從小家境良好，接受過用餐禮儀的培訓，每一個動作都大方得體。然而嬰寧手握著刀叉卻犯了難，她自小生活在山林之間，沒有接受過人類文明的渲染，就連用筷子都是剛剛學會的，更別提西餐用的刀叉了。

李琴韻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開始手把手的教她。嬰寧卻猛地撤回手去，警惕地看著她。

“可是為什么不干脆將食堂的位置換一換呢。”那邊林峰和許石清又開始了爭論。

“因為沒有必要嘛。”

“萬一有人往垃圾場里扔大便呢？”

“沒人這么無聊吧。”

“萬一垃圾場里的蛆蟲和老鼠跑進了食堂里，難道不會引起學生的恐慌嗎？對飲食安全衛生也沒法保障吧？”

李琴韻差點把口中的披薩全吐了出來，埋怨地看了林峰一眼，怪他不分場合，在吃飯的時候說這些惡心的東西。再往旁邊一看，嬰寧卻是完全不受影響，她舍棄了筷子，俯下頭來像小狗一樣大快朵頤。

說起來禮節這東西也是引人而宜，若是尋常人像她這種吃法，李琴韻只會怪她野蠻沒教養，可是嬰寧這樣卻只顯得純真質樸。歸根結底，這還是個看顏值的時代。

“要是實在不行，就把垃圾場遷移到別處，這樣總可以了吧？”

“可以倒是可以，我只是不明白，為什么非要將食堂放在這里呢？”

“為什么林設計師你一定要糾結于食堂的位置呢？”

“不只是食堂，還有游泳池的位置也不太合理，還有學校的中心為什么要建一片樹林，這不符合美學啊？”

這場辯論一直爭執到很久也沒出來什么結果，到最后林峰等人只能悻悻離開。

“那個校長還真是固執，既然他這么堅持己見，覺得自己的安排就是最正確不過的，那還要設計師干嘛，干脆他自己畫設計圖好了。”李琴韻有些憤憤不平，義憤填膺。事實上她是怪這種無聊的討論堅持得太長了。

嬰寧打了個呵欠，之前的討論她是完全聽不懂，只聽得昏昏欲睡。

“而且你啊。”李琴韻又指責起林峰來，“要么就固執已見，要么就見好就收，爭執了半天最后妥協有什么意思。”

林峰無辜地揚了揚腕上的手表：“要到下班時間了。”

“你就只有在這方面才這么守時嗎？”

“我在工作之外的事情都很守時。”林峰很是厚顏無恥地回答道。

“可是你被分配的任務不是很多嗎？”李琴韻本已經做好第一天實習就加班的準備了。

“人只有注意勞逸結合，第二天才更有干勁。”林峰說道，“更何況人的一生要對很多事物負責，工作的時候要對工作負責，下了班我就不是公司的員工，要為更多其他事情負責，而不應該再將時間浪費在工作上。”

“歪理倒還挺多。”

因為林峰要回單位取電腦，李琴韻的便裝也在公司里，所以兩個人打道返回了公司。

剛進入長盛集團辦公大樓的一樓，林峰便看見前臺服務人員用一股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林峰與她打招呼，她卻躲閃著看向一邊。

上了電梯，電梯間里本有兩名其他部門同事在侃侃而談，然而看見林峰進了電梯，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臉色有些不自在。

看來這家伙果然在公司里風評很差。李琴韻心里想。

林峰倒是很郁悶弄不清楚緣由，平時在公司里他的人緣還可以，其他部門的同事見了他的面至少還會打兩個招呼。難道說是因為董璇和王石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公司，而自己已經成了整個公司的笑柄了？但還是哪里覺得有些怪怪的。

直到回到設計部，本來在竊竊私語著什么的兩個女同事同時停止了動作，假裝埋頭在工作。周翔本來在飲水機旁喝水，看到林峰過來，異樣地朝著林峰豎起大拇指，說了句“你牛”。

林峰剛想要追問清楚，董璇正從王石的辦公室里出來，臉色極為陰沉，與林峰擦肩而過的時候，她低聲說了句：“林峰，我看錯你了，沒想到你一直在騙我。”

林峰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王石也從辦公室里出來了，腆著大肚子，重重地咳嗽了一聲，說：“小林，過來。”

“有事嗎？”

王石的臉色有點難看，生怕別人聽到似的，又將林峰拉到了一邊，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對他說。

“我說小林啊，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怎么服我，可能對公司也有點意見。”

李琴韻心想居然還是個刺頭啊。

“哪有的事啊。”林峰說，前半句倒是真的，后半句話就算是真的，他也絕不可能讓別人知道的。

王石的臉色愈加難看，“可是你對公司也要有著起碼的敬畏心吧？你說說你這把公司當作什么了？網吧？游樂場？接待室？”

林峰仍然摸不到頭腦，“我說王總，難道我不在公司的時候，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王石將肥碩的大腦袋偏向一邊，“你自己知道。”

林峰哭笑不得，“究竟什么事是我不知道但是你以為我知道的。”

“你就別跟我打馬虎眼了。”王石稍微抬高了點音量，用訓斥的語氣說，“我就跟你說得直白點吧，公司是辦公的地方，不是你的私人場所。而且你看起來不過就二十多歲，卻搞出這樣的事情，明顯對公司的風評也帶來了很大的影響嘛。好了，夠直白了吧，別再跟我裝糊涂了。”

“不。”林峰還是一臉茫然，“我還是覺得你說得不夠直白。”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啊！”王石急了，音量再次放大，“就在你剛剛帶著小李出去的時候，你兒子來了。”

“我說咱說話能別兜著圈子嗎，你說我……”林峰本還想說些什么，卻突然張大了嘴巴，那嘴巴張開的程度，足以塞下一個雞蛋，“我兒子？”

李琴韻的嘴巴張開得足以塞下一個足球了。

兒子？

王石輕輕咳嗽了一聲，有些尷尬地說道，“是，你兒子，現在就在你辦公室里。”

林峰無語：“您就別跟我開玩笑了，您看我不過就二十多歲，哪來的兒子？”

“我怎么知道你哪來的兒子，還那么大？”王石變了臉色，“誰知道你十幾歲的時候都搞了些什么？”

“天地良心，我十幾歲的時候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少年，而且那時候屁大一點，生個屁兒子啊？”

李琴韻搖了搖頭，心想那可不一定，三歲看到老，人格有瑕疵的人小時候一定也是個問題少年，長大了變態的人小時候在某些方面也必定異常。再說現在的孩子普遍早熟，十幾歲的時候就有個私生子也是有可能的，只可憐了那孩子和被蒙在鼓里的嬰寧。

“別解釋了，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董璇跟你分手也是個明智的選擇。”

“那還不是有人的工作做得好。”林峰冷笑了一聲。

“那是我幫她認清了你的真面目。總之我可得提醒你一句，這黑戶口在我們這可上不了學，為了孩子的前途著想，你也得及時處理此事，明天別忘了給我寫個思想檢查。”

“我真沒兒子。”

“掩飾就是事實，事實勝于雄辯，不信你自己進辦公室里看看！我看你還說些什么！”王石說著，一把揪過林峰走向他的辦公室。

李琴韻出于好奇，也緊隨其后跟了上去。

辦公室的門還未推開，便聽到里面傳來了一陣噼噼啪啪敲鍵盤的聲音，以及一陣吵嚷聲。

“上路！上路！ADP怎么這么不給力！快！下面大龍出來了，給個DEBUFF！艾希你是怎么收兵的？”

林峰和李琴韻瞠目結舌，他們看到，林峰的辦公桌晌堆滿了零食袋和空汽水瓶，一個穿著小學校服的男孩子正坐在林峰的筆記本電腦前，聚精會神地打著游戲。

這什么情況？

“靠！”男孩狠狠地一砸鍵盤，“又掉線了，這什么破網速？”

他看向門外，第一眼就看到了王石，對他叫嚷：“老王，隔壁那老王！你們這網線也該升升級了，真的，太落后了，這都什么年代了？這樣，我認識一家安10兆光纖的，明天我把他介紹給你，大家都是熟人，便宜價。對了，可樂雪碧什么的你那要是還有的話，再給我來一打。”

他突然停下了動作，怔怔地看著王石身邊的林峰，手中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而后，他展顏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說道：

“爸，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