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斗

等到周身白霧散去，白塵焰也不在他身邊了。

淙淙流水聲混著咻咻不絕的蟬鳴響徹林間上方，熾熱的陽光讓人汗流浹背，如果不是自己確認這是幻境，他都不敢相信。

這一切太過真實。

無論是林間特有的氣息，還是曛風吹起的發絲，又或者他躍于樹頂而看到的村莊，都在讓他下意識的覺得自己的猜測是不是錯的。

幻境要如何破解，打破陣眼，找到幻境主人，亦或者是找到以力破巧，直接打破幻境都可破解。

而以他的能力只能做到陣眼和主人。

青蛇既然是將他困在這里，那就證明她沒有把握能夠打贏自己和白蛇。

幻境如果不是困住他的腳步，那么就是藏著殺招。

他勾起嘴角，往村中走去。

在村中走了那么多次，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村莊的原貌呢。

用土磚砌成的墻壁，屋檐上蓋著黑色的瓦片，一到下雨的時候，屋內總有那么幾處滴著雨水，需要將瓦片重新覆好。

雞仔到處跑著，雖然農忙已經過去，但還是不停休的給菜園弄得更加牢固。

他們忙忙碌碌、忙忙碌碌，看到欽禪雪這么一個陌生人都沒有過來打招呼。

就像是麻木的做著這些事，碌碌無為的活在這里。

欽禪雪有些疑惑，他故意撞到那個村民身上，那個村民竟然就這樣被他撞到散架，只剩下一些骨頭架子散落在他倒下的地方。

“嗯？”他有些疑惑，又接著去撞了好幾人，結果都是如此。

他又去觸碰那些動物，卻是消逝在了這個環境中。

他也有蹲下來仔細翻找那些骨頭架子，并沒有什么發現。

若真要說的話，就是骨架上還有一些未啃干凈的肉末黏在上面。

而且，除了剛開是被撞到的那個人他沒有看清外，其余人，他沒有一個認得出來的。

他抿了抿嘴，望著這些村民，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為了驗證這個想法，他摸到了村長家里。

果然，村長家中除了那些家具一個人都沒有。

應該說，這里除了死物，就沒有活的。

這里的人和動物應該都是村子里已經死去的。

至于人，應該是被狐貍吃掉的，而那些憑空消失的牛羊應該是被青蛇吞掉的。

他冷冷一笑，用這些東西是想激怒他嗎？

死者本該入土為安，結果卻被她拿來煉制，做成了布置幻境的道具。

而那些還未輪回的靈魂此刻也會受到影響，變得渾渾噩噩，會因為得不到解脫而怨恨、憎惡。

而那些靈魂會為了解決這種痛苦從而食人，陽氣會克制死氣。若是不能徹底解決，甚至還會成為惡靈，一個沒有理智的惡靈。

他躍上房頂，一聲冷笑，“那就如你所愿?！?

營魄浮在空中，散發著一陣又一陣驚人的熱度，如狂風一般卷入村莊，摧毀所有！

原本艷陽高照的天空此刻黑云密布，紫色雷霆隱隱浮現。

大火將一切燒盡，醞釀已久的雷霆轟然落下。

欽禪雪渾然不懼，熾熱的劍意對上雷霆，兩招相對的瞬間，爆炸開來。

底下同時也升起濃濃黑霧。

黑霧中隱隱約約浮現的白色骨架，不難想到就是剛剛的村民的骨架。

他們浩浩蕩蕩向著欽禪雪而來。

“好痛！”

“好痛??！”

“想吃東西，吃了就不痛了！”

欽禪雪巋然不動，任由自己被黑霧吞噬。

黑霧中的惡靈蜂擁而上，貪婪的吞噬著他身上的陽氣。

惡靈并不知足，反而更加大快朵頤。

營魄不解：‘你怎么不動手？’

欽禪雪森然對答：‘我在等著一擊斃命?！?

身上趴著眾多惡靈，他的面色也變得蒼白起來，原本有些健壯的身軀此刻變得皮包骨了一般，宛若風燭殘年的老人。

‘在不反擊，你也沒了。’營魄有些著急。

‘不急。’

他望向天空，雷霆還在醞釀。現在這種狀態對方遲遲沒有落下致命一擊，是覺得自己還可能會躲過去嗎？

他一狠心，既然你這樣小心，那我就給你決心！

他用營魄在手上割出一道傷痕，腳步虛晃好幾下才穩住。

血液四濺，惡靈更加瘋狂，身形也更加佝僂，唯有兩只眼睛炯炯有神。

青蛇見狀冷厲一笑：“既然你如此自信，那就看誰更技高一籌！”

有如水桶般粗壯的雷霆直直朝著欽禪雪而來，那些惡靈避之不及，紛紛成了粉末。

只見在漫天閃爍的雷電中，一道巨大的白色身影現身，它團團蜷起的身子有如城墻般粗厚，它將欽禪雪護在懷中，任由雷霆降落。

待攻擊過后，才仰天對著烏云噴出一股火焰，火雷相撞，青蛇在沒余力支撐幻境。

只聽砰的一聲，幻境轟然破碎。

他們都還在原地。

他們還在那祭祀的地方，玉階還躺在草叢中做著美夢，周圍此刻也躺著睡得正香的橫七豎八的村民。

剛剛的一切，和青蛇相斗的一切都是幻境。

自他們來到祭祀的地方起，就已經踏入青蛇為他們準備好的幻境。

亦真亦假，半真半假，最難識破。

如果不是青蛇最后說得有些多，他們根本不會有這種意識。

在幻境中他們相拼是真，受傷是假；洞窟是真，青蛇是假，以及最后的攻擊，那些惡靈吞噬生機是假，頭頂上變幻的雷霆才是她真正攻擊的手段。

青蛇擦去被反噬的血液，疑惑：“你能識破幻境我就不說，是我沒想到你能那么聯想?！?

“白蛇是如何留在你身邊的？”

“我應該是有將他傳送走才對?！?

欽禪雪摸了一下手腕，“你最初想傳送走的應該是我，畢竟塵焰和我比起來更沒有危險性，而且你們又都是蛇妖?！?

所以青蛇那時候才會趴在他的身上。

“后來你被塵焰打斷，便選擇將他傳送，由你的幻境創造出一個塵焰，好打我一個措手不及。”

他笑了一下，“可惜的是，你沒想到我那么快就看穿這是你的幻境。”

“你只好匆忙將我們分開?！?

青蛇更沒有想到的是，他和白蛇簽訂了契約。

在察覺到這是幻境和當時青蛇的舉動后，他一時也想不出什么辦法，但可以知道的是，青蛇想做的不讓她做成就好了。

于是通過契約，讓白蛇縮小藏在他的衣袖中。

“至于那個被你傳出去的白蛇，你可以創出一條露露，白蛇自然也可以?！?

青蛇聽完忍不住鼓掌：“所以你故作憤怒，一把火燒掉村莊，為的就是讓我以為你失去耐心?！?

“可你為什么又能確定那些惡靈是假的？確定我一定會傾盡全力來對付你？如果你被惡靈吞噬掉的話我完全不用動手?！?

欽禪雪否定了她：“不，你一定會動手?！?

“惡靈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如果是真，他那把火焰就是讓他們解脫；如果是假，那這一切在青蛇眼里就是他已經分不清幻境和真實的信號。

無論哪一個，他那把火都是同一個作用。

他失去了理智，他很憤怒，是最佳動手的時機。

“重要的是你，你是一條食人而修的妖物，而我是修道者?！?

“一個就在你嘴邊的美味你會忍住不動手，任由那些惡靈將我吞噬嗎？”

“不，你不會?！?

所以你一定會動手。

而我做的，就是讓你以為自己沒有后顧之憂的動手。

青蛇忍不住嘖了一聲：“人類真是狡猾。”

“所以你們就將計就計，讓我被力量反噬，你們一鼓作氣打破幻境，最后從幻境中出來。”

“打蛇打三寸，若是讓你知曉白蛇和我在一起，在想要出來怕是艱難百倍?！?

所以他們只有一次機會，只能一次成功。

欽禪雪打斷了她還要出口的話，“你現在同我說這么多，不就是在拖延時間恢復嗎？”

“那你？”青蛇沒有再說下去，她懂了。她受了傷，對方也是。

但她只有一個，對方卻有兩個。

她反身躍起化作原型奪路而逃。

火紅色的結界高高筑起，將她攔住。

然而青蛇卻是回頭一笑，“你想了很多，那你有沒有想到我會做兩手準備？你說的是我成功的準備，那我失敗的準備你覺得我會怎么做？”

欽禪雪猛然一驚，看向村莊。

此刻正有沖天的煙霧冉冉升起。

欽禪雪又驚又俱，借著白蛇給他的力量，躍到青蛇的背上，劍式待發：“你做了什么？”

青蛇的身形飛快的變小，很快就干癟起來。

“做了什么？我是一只食人的妖啊?！彼行┑靡獾目粗鴼J禪雪憤怒的神情，“怎樣，被人反將一軍的感覺？”

張狂的笑聲回蕩下去，青蛇只剩一副完整的皮囊被欽禪雪踩在腳下。

“shit！”他狠狠罵了一句，躍向白蛇的頭頂，“快，塵焰，我們回村莊！”

白蛇見他上來，將剛剛恢復的全部靈氣加到速度之后火急火燎的趕往村莊。

只是欽禪雪很是擔憂，那些普通的村民能逃出那條青蛇的血盆大口嗎？

怕到了現場只能發現村民的死尸。

他的拳頭狠狠握緊，額角上青筋暴起，狠狠念著：“青！蛇！”

白蛇再次加速，原本不過以為很短的路程此刻格外的遠。

欽禪雪耳邊仿佛能聽見村民求救的聲音。

只是等他趕到村莊的時候，目瞪口呆。

青蛇早已被電成了一條烤蛇，身上還散發出滋遛滋遛的電流聲，以及烤肉的香味。

他對著從天而降的沐雨緩緩豎起大拇指：“厲害！”

白蛇顯然對她有些懼怕，化作人形走到了欽禪雪身后。

“介紹一下，這是我新交的朋友?！睔J禪雪指了指身后的人，“白塵焰。”

“雖然是妖，但是不吃人?！?

他又指了指沐雨：“這是我的搭檔，沐雨。”

白塵焰走了過來，抱拳行禮：“這位姑娘好?！?

沐雨疑惑的看了一眼欽禪雪，這是哪里來的妖？抱拳禮？

欽禪雪摸摸鼻子，做著口型，等下再說。

沐雨聳肩，亦行了個抱拳禮：“塵焰好?！?

欽禪雪走了過去，“你怎么沒有和隊長在一起？”

“隊長和小云朵在一起呢，我見你來了這，我也就跟了過來?！?

聽到這，他才長舒一口氣：“還好你來了，不然村民都要遭殃。”

“嗯哼。”她將青蛇收進自己的儲物空間，“這個就是我們今天的口糧了?！?

“吃人人吃，亙古不變～”她有些高興的哼起了曲子，這種妖獸的肉很補的。

欽禪雪白了一張臉，笑了兩聲沒有說話。他是真的不喜歡蛇，更別說要吃蛇肉了。

“沐雨，我們在這村里還有一點事，等下回去的時候在和你明說。”

“ok，我等你們。”

他們再次返回到祭祀的地方，將玉階和玉久喚醒。

“嗯？我睡著了嗎？”玉階有些迷糊的揉揉的眼睛。

“嗯？你又是誰？”

她有些好奇的看向沐雨，這個也不是村里的人，最近冒出了好多陌生人，難道說可以出去了嗎？

“咳，”欽禪雪咳了一聲，“玉階，玉久，我有事要和你們說?！?

還未等他開口，就有一人從天而降。

“找到你了?！?

那人一身黑色緊身衣，帶著黑色墨鏡，身披黑色風衣，腳踏黑色長靴。

黑色長鞭破空揮向沐雨，“你是誰？為什么要寄在沐雨身上？為什么要壓制她的靈識？”

整個人從頭黑到底。

盡管看不見面容，但這標志的全身黑讓欽禪雪快速辨認出了此人的身份。

“副隊？”

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見兩人糾纏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