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剩下的日子里溫初識都跟我一起窩在沙發上追劇,我看什么他就看什么。我有時候在電視上看到了王玥,也不換臺就這樣放著,溫初識也跟個沒事人一樣地看著電視,圍著我做的紅圍巾。
后來有一天晚上,他的手機響了,顯示屏上是一串陌生的數字,他睡得太熟沒聽到,我覺得太煩就給掛斷了。
但是沒有想到電話那頭毫不氣餒地打來了一個又一個的電話。
我接了。
“初識,我肚子有點痛。”電話那頭是王玥的聲音。
我沒出聲,電話那頭又喚了一聲,“初識?”
然后我把電話掛了。
我整晚沒有睡著。
*
第二天的頭條:
#王玥流產
#孩子身世成謎
里面的熱門寫著:“據業內人士報道,企業家溫初識曾與王玥共同在溫氏商場購物,并在之后出入半月酒店,深夜未出。”然后配了張糊得完全看不清并且打滿馬賽克的照片。
往往欲蓋彌彰的才能引發公眾討論。
按照一般慣性,應該后果是王玥小三遭人唾罵。但是王玥背后的公關團隊相當厲害,瞬間就把風向扭轉成了溫初識王玥愛情故事,并且在這個熱到爆的熱搜上,對我這個重要的當事人之一居然只字未提。
溫初識給自己放的假沒有持續到最后一天,他這天早早出去,并且晚上沒有回來。
老實來說,王玥流產跟我有一定關系。所以,他不想見到我也很正常。
*
溫初識這幾天都沒有回來,除了網上沸沸揚揚的緋聞,溫氏跟李氏幾年來的暗處爭斗終于變到了明處,并且準備大力拼個你死我活。
我每天看看新聞,在花園里摘了正盛的臘梅插進房間的花瓶里,日子過得并沒有差別。
身上的衣服從厚重的毛衣慢慢變成了春季的薄衫。
我好像快大半個月沒有見到溫初識了。
電視上的他長了些胡須,但依舊是意氣風發的俊朗模樣。他這樣的人,什么時候都是胸有成竹的。
我居然會擔心他。
*
三月中旬到了,花園里的柳樹抽芽了。
溫初識終于回來了,他的臉色看不出情緒,他終于說:“離婚?!?
這情景我自從王玥流產那天就一直在想象,居然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樣,我淡定地說:“好?!?
我真是太了解溫初識了,連他會說什么話都能猜到。
我準備搬出去了。
溫初識裝好人來幫我一起收拾,我推開了他,說了句,“謝謝,不用了?!?
比陌生人更生疏。
*
我搬回去跟我媽一起住。
我媽可能不怎么看新聞,也不怨溫初識,只是嘆了口氣,勸了我幾聲,然后用我聽不到的聲音說,“初識也不容易?!?
可惜我聽見了。
溫初識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讓我父母這樣毫無負擔地選擇相信他?
我收拾不動行李,我媽幫我收拾,沒有說一句話。
我最后沒有忍住,跟她說了句,“溫初識出軌了。”
我試圖得到她的同情,但是她只是嘆了口氣,憐惜地看了看我,“小秋,別想了。”語氣里沒有我想要得到的對溫初識的口誅筆伐。
*
溫初識真是陰魂不散,我的房間里居然全都是他的照片。
打籃球的,寫作業的,跟我一起的自拍,還有我以前強迫他拍的鬼臉。
真是煩死了,我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一天凌晨終于受不了了,開了燈把它們全都撕掉了,唯獨從我行李箱里不知道怎么出現的一張除夕夜拍的合照,我看了很久,把它扔進了抽屜里。
我蓋上被子,悶悶地忍不住哭了起來。
*
我媽一直得到溫初識的生活資助,可是既然離婚了,我們家就跟溫初識沒有半點關系了,于是我準備出去找個工作。
但是沒有想到找工作居然碰見了李紹。
他的牙齒被打掉后補了顆烤瓷牙,但是顯然長得跟周邊幾顆格格不入,他不笑的時候就很丑了,笑起來更加像是一個淫蕩的傻子。
他居然說要包養我。
我扇了他一巴掌,卻被他就勢抓住手腕,親了親我的手背。
真是惡心死了。
溫初識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的,發了狠地揍了李紹一頓,把他打出了鼻血,打鬧間我看見了門口的王玥,正眼中含著諷意地看著我。
于是我落荒而逃。
*
我的德語很不錯,在網上接了翻譯的工作,輕松又自由,我很喜歡。
做了一周,有一家中型公司聘請我專門為他們翻譯文件,給的價格相當不錯,于是我答應了。
溫初識這個月寄來的錢我全都寄回去了,我不希望自己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每天傍晚我都會跟我媽一起去外面散散步,說些以前的事情,但是說著說著總能說到溫初識。他好像在我的生活里陰魂不散。
*
春天真的來了,我之前隨便扔進花盆里的鳳仙花種子已經發芽了,大概再過一個月就能開花了。
我的翻譯做得不亦樂乎,為了更好地翻譯,我每天都會看一點國際頻道的金融新聞。
溫初識每天都上那個新聞,于是我每天都能看到他。
溫氏跟李氏在進行金融戰爭,這對A市經濟影響很大。有專家分析,這場對弈無論對于哪一方來講,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但是兩方似乎并不在意,硬是要拼出個你死我活。
新聞里面的德語連成一片,我聽得頭疼,然后關了電視。
溫初識不僅頻繁上金融頭條,緋聞頭條也經常有他。
他和王玥似乎好事將近。
熱搜上起碼有五條都是他們。
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我把微博卸了。
*
沒有了溫初識的禁錮,我可以隨時去看我父親。
我去的時候他正在看報紙,我告訴他,我離婚了。
他的臉上還留存著一年前的光彩,聞言嘆了口氣,點點頭終究什么都沒有說。
臨走前讓我照顧好我母親。
我母親沒有去看過他,這是他的意思也是我母親的意思。他們相愛一生,沒有想到最后會有這樣的結局,見到了也不過是平添憂傷。
我從監獄出來的時候見到了李紹,他開著跑車吊兒郎當地看著我,讓我上車。
我趕緊跑開了。
*
我的鳳仙花已經長到膝蓋那么高了,我更加悉心地照料它,每天給它澆水。
溫氏跟李氏的戰爭結束了。
溫初識贏了,這占據了A市三大媒體的頭版頭條,并且連續報道了一個禮拜,熱搜也上了無數次。
我又把微博下載回來了。
然后我看了這些天的熱搜,才知道原來王玥是李氏的商業奸細,趁春節的時候把溫初識故意留在公司的電腦里面的機密給了李氏,于是整個李氏走進了溫初識早早布好的局里。
溫初識果然是老奸巨猾。
*
第二周我父親的案子被重新搬上了法院,溫初識請了最好的律師團隊為我父親辯護,被告是李氏。
原來當初,是李氏的人進了寧氏財務部,故意作假卷跑了大量地錢,把寧氏搞得奄奄一息,但是苦于沒有證據,只能吃下悶虧。我父親跟溫初識商量后決定將計就計。一年里,他找到了那個做假賬的人,讓他來法院作證。
溫初識騙了我一年,被我恨了一年。
我父親沉冤得雪,我想對溫初識說對不起,但是他對我很冷漠,冷漠得像從不相識,目不斜視地從我身邊走過,然后我看見他走向他的秘書李媛。
他們很親密地挽在一起,外面春雨綿綿,溫初識細心地為她撐傘。
原來溫初識那時候加班也不是為了王玥,是為了李媛。
溫初識真的不會回來了。
*
我父親出獄后精神也很好,重新接手了原本寧家的一切生意,做的風生水起,朋友們也都開始往來了。
我晚上被子沒有蓋好,著了涼感冒了。
我媽拿來的藥我沒有吃,因為我發現這樣可以在晚上夢見溫初識。
我的翻譯工作沒有再做下去,因為力不從心,這幾天我好像逐漸嗜睡起來。
溫初識成為A市無人可以撼動地位的商界大佬,走到哪里都是眾星拱月,與李媛的緋聞也是頻頻見報。
我最近精神真的很差,好像還瘦了很多,我媽心疼,每天都做藥膳給我,但是絲毫不長肉。
*
我爸媽沒有再在我面前提起過溫初識,但是有一回,我聽到他們在房間里說,“初識寄來的帖子你放好,別被小秋看到了。”
他寄來了帖子,什么帖子?
我整晚整晚睡不著,后來沒忍住去翻了出來,是溫氏的新品發布會晚會的請帖,莫名心上一松,捏了捏帖子,我準備去見見他。
就在角落里偷偷看他一眼。
我真的很想他。
*
晚會在私人會館里面,我偷偷待在角落,看著李媛挽著他的手臂在各位來賓面前穿梭。
他不高興嗎?為什么不笑?明明應該春風得意。他為什么瘦了?他怎么不打理胡須?
溫初識昏倒了。
在眾位媒體鎂光燈之下,前一秒還穿梭在商界精英之間游刃有余,下一秒就倒下了。
我想沖上去,但是人太多,幾乎把他圍城銅墻,根本擠不進去。
*
他跟我毫無關系了嗎?
為什么我還是會很難過。
我晚上翻新聞看熱搜,不停刷新企圖找到關于溫初識的只字片語,但是我什么都沒有找到。
我到了凌晨都沒有睡著,我媽跑進我房間,“小秋,快醒醒,去醫院,去看看初識吧?!?
我立馬坐起來,沒有多問一句,換好衣服只用一分鐘。
*
溫初識得了胃癌。晚期。
我看著他笑得風輕云淡的樣子,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他可真是好樣的,要不是我媽叫我來,他是不是還要在我毫無察覺的時候人間蒸發。
“別哭。”他語氣仍舊溫和,甚至帶了些苦惱的語氣,“不是說了不告訴你的嗎,怎么還是說了?!?
我狠狠往他蒼白的手上打了一掌,“你腦子有病!”
他愣了愣,莞爾笑道:“我胃里有病。”
才不是!溫初識就是腦子有病!
*
溫初識死了。
死在盛春的繁花里。
他下葬那天,我不停地流鼻血,深夜我父親逼著我去醫院檢查,然后發現我得了腦癌。
我們都怔住了。
眼前仿佛出現溫初識的臉,我輕輕呢喃了一句,“初識?”
*
春去秋來,又一年隆冬至。
自從不久前的一天去墓園看過溫初識后,我每晚都能夢見他。
除夕前夜,我摸出了枕下那張去年拍的合照,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夢里他帶著那頂大紅的做工粗糙的帽子,露出大白門牙笑,他說他想重新向我求婚。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