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聲驚雷巨響，把李林從夢中驚醒。

這時候不過才五更天，太陽都沒有出來，天邊剛蒙蒙亮。

茫然地坐起來，這時候離李林入夢還不到兩個時辰，驟然的驚醒，讓李林只覺得頭疼欲裂。

昨夜冥想良久，李林才逐漸找到與洞真寶鏡溝通的感覺，讓寶鏡按照他心中所想修正符箓，強化法圖，把金甲咒的防護能力，強化了三成左右。

再加上還有其他方面的理解領悟，使得金甲咒箓文大了一圈，儲存的法力也多了足足五成。

這聲響近在咫尺，似乎是轟擊在李林小院的外墻上，幸好是對面的那面墻，若是轟在臥室的外墻上，說不得能把李林的魂兒都活活嚇出來。

翻身起來，披上道袍，李林打開門向外面看去。

只見對面的墻壁上，鑲著一柄精鋼大錘，足足有腦袋大小，周圍裂開的蜘蛛網紋蔓延開去，細碎磚塊和墻皮散落了一地。

“嘩啦啦！”

墻對面有人拔走了錘子，一個小腦袋冒了出來。裴小香踮著腳尖，從洞里往這邊看著，一雙大眼睛眨呀眨。

“咳，小香妹妹，早啊。”

“早……”

“這么早就起來練武，是錘子脫手了嗎？”

裴小香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不該脫手的呀。”

這時李公都也走了出來，上下打量裴小香片刻，說道：“心火之氣旺盛。宗師五氣當中，先天肝木之氣是生機之氣，能夠增強人的生命活力，這道先天氣小香已經具備。而依五行相生，肝木之氣旺盛，就會自然催發心火之氣。”

“心火蓬勃，氣血旺盛，武者的爆發力就會大幅度增長，心火之氣強大的武者，爆發猶如火山，猛不可當。小香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道，錘子脫手，正是心火氣勃發的征兆。”

說著，李公都肅然對裴小香道：“小香，這幾天萬萬不可與人隨意動手，玩鬧更不可以，等你心火之氣生發出來之后，再勤加練習，熟練心火氣的應用，才能跟同舍們打鬧。”

“知道了，義父。”裴小香聽話的點點頭，撿起錘子來，擺一個架勢，“我要接著練習了！”

“今天就歇歇吧。”李公都無奈地搖了搖頭，“上午我喊人來加固房屋，再豎起道術屏障，方便你練武。”

裴小香乖覺的點點頭。

李林伸了個懶腰，他驟然驚醒，一時半會兒是睡不著了，就對裴小香道：

“小香妹妹，要不要一起出去轉轉。”

“好呀！”

兩人出了觀學所在的那個偏門，再往東正是一大片尋常百姓的聚集區，臨街商鋪有不少都賣各種吃食。

白馬觀在北，縣衙在南，一觀一衙構成了白馬縣的中軸線。

軸線東邊是百姓聚居的區域，西邊則是諸高門大姓、各大宗派的產業，還有道士們活動的區域。

這一觀一衙東面，房屋密集，街巷交織，一大早天還沒亮，街上的人群就熙熙攘攘，熱鬧非凡。擔菜的，賣粥的，打水的，凡俗百姓們，已經開始為了一天的生計忙碌。

人類乃是萬物靈長，即便是凡俗百姓，也有游離的精神氣，在天靈蓋上自然勃發出來，只是因為沒有系統學過仙、武、人三家修行道理，散亂而不凝聚。

天地間游離的元氣，被這萬民生氣還有諸般雜亂念頭一沖，也自然沾染了三分濁氣。

而在另一邊，郁郁蔥蔥的林木間人跡罕至，清風拂過，綠柳隨風擺動，茵茵草地上鮮花盛放，天地元氣如同奔馬游魚一樣，在林間暢快游走，自然演化靈機。

除了只招收官宦子弟的白馬觀學外，白馬縣四所平民縣學當中的寒門學子，每天都要到白馬觀西側的幾片空地和林木之中吞吐元氣，試演道術。

這里是縣衙統一劃定的幾塊公共區域，供寒門出身的小道士在這里修道。

李林、裴小香與這些小道士背向而行，想著去街上走走逛逛，尋一些好吃的嘗嘗。

這時，一個中年道人，醉眼惺忪，渾身酒氣地迎面走來。

這人長袍大袖，青綠色道袍上的織錦圖案有如云霞，一看就價值不菲，腰間斜斜掛著一個真人玉袋。

一位渡過了丹劫的純陽真人。

真人是大鈞仙朝的中堅力量，大鈞有幾千萬道士，真人卻只有數十萬，而再往上，地仙就太少了，三千之數。

因此真人地位尊崇，在大鈞仙朝的方方面面都不可或缺，又是百姓能夠最經常見到的高端力量，一個縣少說也有七八個，四大仙京中，更是遍地真人。

至于地仙，都是高高在上，一般人很難見到。天仙更不用說了，猶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天下九萬萬民眾，絕大部分一生都不可能當面目睹天仙真顏。

這真人一雙醉眼漫不經心地掃過李林和裴小香，突然停住，隨意開口道：

“咦，你這小道士法力之深厚，難得一見哪。”

見到兩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這真人問道：“你就是李林？”

李林一揖，從容道：“正是，敢問真人有何吩咐？”

真人帶著醉意哈哈一笑，“很好，你很好，李林，如此天資，不愧是陽平李家的血脈。”說著，他伸手在袖中胡亂掏著，片刻之后掏出來一物，輕輕一拋，扔進了李林懷里。“初次見面，一點小小禮物，你安心收著吧。”

說著，這真人竟然朝著李林擠了擠眼睛，又晃晃悠悠地，朝著白馬觀方向走去了。

李林一陣無語，攤開手一看，手里是一團揉得破破爛爛，還蘸著酒水的符紙。

小心把符紙展開抹平，只見符紙上，畫的正是一個金甲咒符箓，卻與道法通則上的記載不同。

不由得心中升起一陣明悟，這是一種金甲咒改良符箓。

李林轉頭問裴小香：“這位真人，小香認得嗎？”

裴小香點頭道：“認得，這是祭酒！”

白馬觀的祭酒王春立，仙朝正七品大員，統管的是這座道觀。

主理仙朝的祭禮儀式、管理客居的道士、經營觀學，在李林的認識中，就是祭酒的職責所在。

王春立出身白馬縣王家，是王浩的長輩。

不用說，昨天估計是跟王家人在一塊喝酒，聽說了賭斗的事，不知道從哪拿來，或者干脆是自己畫了一張符紙，想要找機會給李林。

卻沒想到，剛回到白馬觀就遇上了。

在心中想清楚了前因后果，李林心中既疑惑又覺得啼笑皆非。

“堂堂七品大員，跟知縣同級，卻連小道士之間的賭斗都要插手，是不是太閑了一點。”

這時候也不是揣摩道術的好時機，李林把符紙收進懷里，招呼裴小香道：“走吧小香，我們去找點好吃的。”

兩人走在熱鬧的小巷中，裴小香對各種果子、炸糕來者不拒，李林撿賣相好看、香氣誘人的買了幾包，自己嘗了幾塊，大部分都進了裴小香的肚子里。

“賣報了，賣報了，新鮮出爐的東郡早報。”

“給我來一份。”

“好的，這位仙家，您且收好。”

除了吃吃喝喝，報童們也開始吆喝了，對于李林這種穿著道袍，掛著玉符的道士，凡俗百姓都會恭敬的稱一聲仙家。

李林隨手買了份東郡早報，這是東郡府的官辦報紙，信息非常充實，是他了解大鈞的極好途徑。

遠遠的，李林在前面一處羊湯鋪子前，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毛慶坐在鋪子里，背對著這面，正吃著燒餅，喝著羊湯，有著一頭花白頭發的后腦勺，正對著李林和裴小香兩人。

“毛大叔！”

李林走過去喊道，他心中正有疑惑，想問問這位白馬觀的包打聽。

毛慶轉頭看到是他們兩人，就笑道：“原來是林公子和小香小姐，兩位吃過早飯沒有？這家羊湯味道純正，羊肉肥嫩而不膩，湯味醇厚鮮美又無膻腥之氣，入口之后的醇香回味無窮。你們要不要來一碗？”

李林問裴小香：“喝羊湯嗎？”

“要喝！”裴小香開心地點了點頭。

“毛大叔，你這碗的錢已經給了嗎？”

見毛慶點點頭，李林轉頭道，“店家，來兩碗羊湯，加羊肉的。”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三十錢的票子，遞給店家。

這家的羊肉湯十五錢一碗，在白馬縣的市井之間，屬于比較高端的飲食了，也足見店家的自信。

毛慶坐著不動，嘴上卻說：“喲，哪能讓林公子掏錢，徐二哥，這兩碗我請了。”

李林擺手笑道：“不了不了，不勞毛大叔破費。大叔，我這里正好有事想要請教。”

毛慶就順著說道：“林公子有什么事，盡管吩咐。”

李林帶著裴小香坐下，低聲問道：“毛大叔，祭酒到底是什么官職，為何有正七品，還必須純陽真人才能擔任？”

毛慶摸摸腦門，又搖頭道：“林公子還真把我問住了，別的縣不知道，像咱們白馬縣的王祭酒，每天就是飲酒論道，或者游山玩水。縣觀要主持各種祭祀典儀，咱家官人就包辦了，觀學的話，有徐助教在。”

“要說縣觀的其他事務，也該王祭酒操心，但是天下各縣的知縣，有一半都住在縣觀，畢竟是純陽真人，自然愿意住在道觀清修嘛。孟知縣也在觀中居住，觀中大半道官都是他的人，客居在此的上座們，也多是他的私人幕僚。除了飲酒論道，王祭酒還管什么，祭酒為何是七品官兒，我還真不知道。”

“大叔，天下一半的知縣住在縣觀，那另一半呢？”

“回稟公子，自然是住在縣外的名山大川上，方便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