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如此湊巧,楊國福,別來無恙!咱們竟有幾十年未曾謀面,不想今日在此邂逅。我記得畢業之際曾見過一面;哦,對了,似乎還有一次,在……究竟是何處呢?”
大伯父撓了撓后腦勺,恍然道:“哦,想起來了,班上的班花喜結連理之時,大伙歡聚一堂,盡情玩樂,彼時年少輕狂,何等暢快!哎,時光匆匆,一晃這許多年過去,咱們都已不復青春年少咯。”
“是啊!”
“對了,我此番前來,是探望我的侄女。”
“侄女叫何名?”
“廖佳紅。”
“哦,知道知道。”
“老同學,這位是我弟弟,于正義。”
“我們自是認識。這孩子眼下仍在昏迷之中,前幾日倒是流過眼淚,就目前情形來看,還需她自身努力,方能蘇醒過來。”
“原來如此!那有勞老同學了,你且忙,我們這便去瞧瞧侄女。”
“去吧,午飯一起吃,也好敘敘舊。”
“你先忙著,屆時再說吧。”
“好。”大伯父言罷,轉頭喊道:“正義,你還未詢問呢?”
爸爸心如刀絞,面色慘白如紙,恭敬問道:“楊醫生,請問小女是在醫院繼續調養,還是接回家中?”
楊醫生略作思忖,緩緩說道:“此事嘛,還需過上幾日,視具體情況而定。目下觀之,病情已有好轉之象,只是她心中似有郁結未解,你們可曉得她所為何事這般憂心?”
“這……我著實還不清楚。”爸爸說著,下意識地抬手撓了撓前額那整齊的三七分發型。
楊醫生抬眼望了望后面候診的病人,歉意道:“實在對不住,請稍候片刻。”
“無妨,楊醫生你自便,我們不急。”
楊醫生伸手示意身旁的病人上前,隨后又看向爸爸說道:“聽聞她接連失去諸多親人,這對她而言,打擊著實不小……你們還需從這方面入手,多加開導才是。”
爸爸長嘆一聲,應道:“好、好,定當竭力助她走出陰霾。”
“這樣吧,我再給她開幾劑中藥,調理調理。平日里,你們也要多與她交流溝通,促使她腦細胞活躍起來,但愿她能早日康復。好了,你們且去吧。”
爸爸連連點頭稱是。
大伯父在一旁靜靜聆聽。
爸爸趕忙客氣說道:“楊醫生,多謝你了。”
“不必客氣,若有何事,隨時問我便是。”
“好,我們這便上樓去了。”
“快去吧,我查完房下來。”
大伯父與爸爸剛行至門口。
楊醫生熱情相邀:“老同學,務必請到寒舍一聚,吃頓便飯。”
“再說吧。”
“一定一定,就這么說定了。”
“好,你先忙吧!”
大伯父言罷,隨著爸爸來到三樓。
剛踏入病房,便與買東西歸來的二姑、二伯母迎面相遇。
她倆趕忙上前,關切問道:“你們來了,家中之事可都辦妥了?”
爸爸神色凝重,說道:“辦妥了,佳紅的姑姑、嬸嬸們,這幾日有勞你們費心了!”
二姑從容說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客氣什么。”
爸爸一時悲從中來,涕淚橫流,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痛聲道:“姑姑們,對不住啊,對不住!是我沒照看好佳紅,讓她飽受委屈與傷害,這皆是我的過錯啊!”
此言一出,二姑、二伯母皆是一愣,旋即淚如泉涌,也紛紛跪地,哭喊道:“正義啊,我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你們將佳紅教導得這般出色,讓我們都自愧不如啊!”
大伯父見此場景,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言語。
鄰床的李嬸見狀,亦是淚流滿面,勸道:“快起來吧,孩子定會好起來的。”
恰在此時,周姐走進病房,見此突如其來的一幕,頓時呆立當場。
大伯父含淚喊道:“姑姑們,快起來吧!”
爸爸聽聞,抬手抹了抹眼淚,率先起身,說道:“佳紅的姑姑、二伯母,實在對不住了。”
就在這時,二姑瞧見我淚流不止,趕忙奔至床邊,哭喊道:“孩子,快睜開眼瞧瞧,誰來看你啦,快呀、快呀!”
爸爸也走到床邊,輕聲呼喚:“佳紅,醒醒呀,爸爸來看你了。”
恰在此時,張伯父、張磊與周伯母匆忙趕來,氣喘吁吁地進了病房。
“張大哥,你們來了,快坐下歇歇。”
“于大哥,正義,我們來了。”張伯父說著,拉著周伯母走到床前,說道:“還不快給佳紅賠罪,瞧瞧你做的好事。”
周伯母見狀,不禁潸然淚下,紅著臉走到病床邊,拉住我的手,哭道:“佳紅,對不住啊,對不住!磊兒都與我說了,是伯母錯怪你了。我不該如此沖動,跑到你們家鬧事,致使你奶奶……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是伯母的錯呀!佳紅,快醒醒吧,伯母給你跪下了。”
言罷,當著病房眾人的面,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我仿佛聽到了這一切,心中委屈如決堤之水,淚水再次奪眶而出,浸濕了枕頭。緊接著,手指也微微動了一下。
大家見狀,又驚又喜,齊聲高呼:“佳紅,佳紅的手動了!”
“快去找醫生!”張磊如離弦之箭般飛奔出病房,直奔醫生辦公室,邊跑邊喊:“楊醫生,楊醫生,快,快去看看,佳紅手指動了,又流淚了!”
他沖進診斷室,不見楊醫生,滿心失望。拉住路過護士一問,得知楊醫生在五樓。張磊即刻朝五樓奔去,卻見楊醫生正忙于搶救病人,無奈只得折返。剛走進病房,便見一名護士正在為我檢查。
“張磊,快進來歇會兒吧。”二伯母招呼道。
“好。”張磊走進病房,凝視著我,深情呼喚:“佳紅,你快醒醒吧,眼看就要開學了,難道你忍心放棄學業嗎?”
我聽聞此言,淚水再次如決堤般奔涌而出,手指也愈發用力地動了起來。
“佳紅、佳紅,快醒醒呀!我這便要去學校報到了,不知何時方能回來看你,你一定要堅強起來啊!”
張磊說到此處,已然哽咽,眼眶泛紅,滿含熱淚,目光中盡是深情與擔憂。
“張磊,莫要過于悲傷,佳紅瞧見,定會心疼的。”
“于伯伯,我待會便要坐火車走了,一有時間便回來看望你們。多謝你們的關照,讓你們費心了。”
張磊說罷,竟當著大家的面,跪地磕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