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北沒有回答張慧的問題，她知曉沈姨離開的原因，可那些話對張慧和顧伊芳說不出口，也講不明白。

她沒有辦法將沈姨對梁叔那矛盾的感情用一兩句話概括，所以索性端著酒杯，默默地喝著酒。

“沈姨沒說回老家住哪兒嗎？”顧伊芳看著寧小北的樣子，想到馬東，心底忍不住的感到一絲疼痛。

只是相處半年的鄰居，離開時，寧小北都是這般的不舍。而馬東，那個和自己生活了近十年的丈夫，竟然說走就走，對這個家，對自己沒有絲毫的留戀。

“已經聯系了那邊的養老院，下個星期就可以住進去。”寧小北抬眼看向顧伊芳，“馬東還是沒消息？”

顧伊芳沒說話，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你……”寧小北原本想問顧伊芳關于“離婚”的事情的，可話到嘴邊，忍著沒問出口。

“給他打電話不接，發信息不回，想去他們單位找，又覺得丟人，所以就先這樣吧，看他能忍到什么時候。”顧伊芳說著，話語間沒有任何賭氣的意思。

寧小北沒有接話，也不知該再問什么。

張慧往日里絮絮叨叨的，今天也格外的沉默。

三個人，安安靜靜地喝著酒，沒有歡顏，沒有笑語。有的只是一肚子的心事，沒辦法說出口，也無從說出口。

“剛剛霖子跟我打電話，說過兩天約雙方父母一起吃飯。”原本，因為沈姨要離開，一肚子的話想要找人傾訴，可面對張慧和顧伊芳，卻發現什么也不能說，說了也是無濟于事。

“那是好事兒啊，你們已經扯了證，他父母那邊再不愿也不能永遠不讓你進家門吧。”張慧聽到這個消息，顯然是替寧小北開心的，這樣的開心，如果寧小北再說些什么，似乎就有些矯情了。

好不容易找了個話題想要打破沉默，卻因著張慧的話，房間內再次安靜了下來。

寧小北送走張慧和顧伊芳，收拾完躺在床上，已經接近兩點，這個時間，張慧鐵定已經睡了，然而寧小北卻不得不拿出手機，給張慧打了電話。

“你能再過來一趟嗎？我肚子疼的厲害。”電話接通，寧小北忍著腹部的絞痛，跟張慧說道，“密碼是678321。”

張慧過來的時候，寧小北疼得腦門上已經滲出了一層密密的細汗。

“怎么回事啊？剛才不還好好的嗎？”看到寧小北供著背，窩在床上，張慧著實嚇了一跳。

“我也不知道，你們走后，我沖了個澡，剛躺在床上，就這樣了。”寧小北覺得此刻的疼痛，簡直可以跟生秦雅時的痛相提并論了。

“這幾天來例假了嗎？有過痛經的情況嗎？”因為是腹部疼痛，張慧彎腰扶著寧小北的肩膀問道。

“這個月還沒來，應該就這幾天了。”寧小北此刻已經疼的說不出話來。

“這樣不行，去醫院吧。”張慧說著，拿起寧小北放在床邊上的衣服，扶著寧小北坐起來，“堅持一下，套件衣服。”

冬季里的深夜，街上不說行人，車子都寥寥無幾。不到二十分鐘，張慧便載著寧小北到了醫院。

“懷孕？你確定？”原本一直以為是經前腹痛，然而檢查結果出來，驚得寧小北自以為幻聽。

“嗯，已經懷孕五周了。”張慧拿著檢查結果，看著寧小北，臉上是藏不住的玩味笑容。

“給我看看。”此刻已經緩過勁兒的寧小北，顯然已經有了力氣，一邊撐著身子坐起來，一邊接過張慧遞過來的化驗單。

看著手中化驗單上的“HCG值對照表”結果，寧小北覺得事情的發展越來越離譜了。

四十二歲，離婚，再婚，懷孕？再次做媽媽？

“這件事先不要告訴你鄧大哥。”寧小北抬眼，看著張慧說道。

“你不想要這個孩子？”張慧坐在床邊上，“按你現在的年齡，這個孩子你是可以留下的，除非你有別的想法。”

“不是不想要，而是這件事太突然，我需要好好想想。”寧小北心里有些亂，不知道該如何向張慧解釋自己此刻的心情。

“無論要不要這個孩子，我覺得你都應該跟鄧大哥明說。”張慧沒有再勸，每一個成年人都有著自己的不容易，即使是親密如她們，心底也有許多說不出的話。

寧小北沒有接話，剛剛鄧霖才跟她講，希望雙方父母坐在一起吃個飯的，那時候她的第一反應是抗拒的，然而那份抗拒事后仔細想想，或多或少都是來自于自己母親那邊的逼迫。

對于鄧霖，從小到大這么多年，寧小北沒有任何挑剔的份兒。無論是曾經作為朋友，后來作為男朋友、丈夫，鄧霖對于她，是永遠的言聽計從。

“先休息一會兒吧，孩子的事兒等睡起來再決定。”見寧小北不吭氣，張慧站起身子，“我去護士站看看。”

“慧兒，謝謝你。”寧小北一邊彎身準備躺下，一邊說道。

“咱倆之間還說這個，真是……”張慧說完，彎腰給寧小北掖了掖被子，“好好休息。”

張慧出去后，寧小北放在身側的手輕輕地撫上肚子，那里如今有一個小生命，是她和鄧霖的孩子。

寧小北不知不覺地便流下了眼淚。

當初，她和秦銘結婚，以為會和那個男人廝守一輩子，可就在生了秦雅后，一切都變了。

如今，和鄧霖一起，其實心底最愧疚的，或許就是不能給鄧霖一個孩子，然而，上天對她似乎太眷顧了，竟然在這個時候，給了她一次再做媽媽的機會。

寧小北不用思量，都可以想像出當鄧霖知道自己懷孕后，會是怎樣的亢奮與激動。

“霖子，你做爸爸了。”寧小北抹了抹臉上的淚，輕輕地說道。

這一覺，寧小北睡的很安穩。

女人這一輩子，遇到一個好男人，是福氣；能為心愛的男人生孩子，是福分。

寧小北即使在剛剛得知自己懷孕時，有過一瞬的詫異、驚慌，但一覺醒來，第一件事，還是拿出手機，給鄧霖發了信息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