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講故事
審訊室。
葉子文并不清楚鄭舸被單獨問話的時間里,被問話的內容,以及鄭舸所交代的一切,所以盡管被特別允許進入單向鏡室,也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首先要收集和整理所掌握的一切。
監視器傳來了另一邊審訊的聲音。
“鄭舸!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們審訊你的用意!宋曼曼地自殺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她去黑診所做手術要聯合宋曼曼向你要錢?這些事我們都已摸清!現在是讓你自己說出來!”
頭一句話就讓葉子文心頭一振!‘原來是這樣的關系啊……那么,結合自己所看的一切,真相呼之欲出了。’
首先警方的問話絕對沒有廢話,那么照此推理的真相如下:
死者宋曼曼(2202)懷孕了(湖隅分局尸檢的結果、子宮發現異常,再無生育可能),問題出在那個黑手術上。
再根據看到的來電和警方口中的要錢推理得知——宋曼曼在手術前,發現懷孕之前,鄭舸已經不接她的電話,甚至開始避而遠之。
于是,畫面中的那個女生出現了——余唯唯。
這就是葉子文所看到畫面的推理,兩個女生,和他在咖啡館的碰面。
監視器繼續傳來聲音。
“鄭舸,沉默不是解決問題的好方式,反而你用沉默,回答了我們警方的所有調查。你要知道,這件事一共涉及三個人,你、宋曼曼、余唯唯。如果是余唯唯講出了一切,那么我不得不告訴你,最后的代價你承擔不起。”
葉子文皺起眉頭,恐怕沒有那么簡單吧?警方不可能不去找余唯唯的,但是一直在警局的自己并沒有見到她。
正在葉子文思索時,一旁的沈重開口問道。
“她找到了嗎?”他是對著手機說的。
手機很快收到消息。“電話已經被她注銷了,湖隅這邊正加緊調查她的資料。”
葉子文了然于胸,關鍵的最后一個問題,也得到了解決。
推理繼續:
在拒接宋曼曼的前提下,宋曼曼還能見到鄭舸的原因,便是“好姐妹”余唯唯(3303)的功勞了。為什么要加引號?如果她們真的是好姐妹,那么想必不可能做出消失的舉動,即使怕鄭舸,也完全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何必玩消失。
根據她這一行為可以繼續向下推理了。
余唯唯和鄭舸的關系值得玩味,因為她成功讓鄭舸面見了宋曼曼!隨后,二人對其進行了訛詐!
這導致了鄭舸不得不掏這份手術錢。還是女學生的宋曼曼必然是不想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的,事關名譽!但做這種手術需要人陪同,于是余唯唯理所應當的成為這筆不小轉賬的管理者。這是很正常的操作,即使如現在,手術依然存在著意外,所以手術前是不可能得知具體花費的……
所以需要一個人來規劃和管理,顯然作為要手術的本人并不合適,這涉及了到了對病人的心理層面的保護。
也得知了為什么第二次事件重演里,再次碰面時只有余唯唯和鄭舸。
宋曼曼自殺了,所以余唯唯和他的再次見面,目的是為了訛更多的錢!必須再一次思考她和鄭舸的關系,為什么能連著兩次,要知道,在第一次撕破臉后的第二次,還能將其約出,甘愿被訛詐第二次!
事件重演中,好像定格般鄭舸獨自一人的畫面可以說明,這次事情很大,這佐證了此時的時間節點,就是宋曼曼自殺。但,事情似乎并不只是這么簡單,還有其它的問題,致使了鄭舸的甘愿!
這一定不是一個18歲孩子可以面對的問題,所以鄭舸慌了。導致了接下來的一系列問題!
他一定不敢向家里要這筆被余唯唯訛詐的錢!這筆巨款他家可以拿出,但很有錢不意味著他的父母就可以毫不過問的給他,要這筆巨款的理由?他絕對說不出口。
于是一個更加重要的人出現了,他肯幫鄭舸度過難關,只是手段很危險。他也一定知道事件的前因后果,但問題也隨之出現。他被鄭舸稱叔,是家里人嗎?還是鄭舸父親鄭宏源的朋友?
如果是家人,不會不負責任的給鄭舸簽五個零的高利借,要知道這是個沒有收入的18歲孩子。雖然家里有錢,可要知道,正是因為不能讓家里知道才找他幫忙的,鄭舸是絕對不會和家里提這筆錢的!難道這五個零的借款他要幫鄭舸還嗎?
如果是鄭宏源的朋友,那這幫忙就不是幫忙,而是害人。因為這是違法的!
葉子文想到這里,已經將思路理的差不多,如何使鄭舸事件和鄭宏源自殺事件連結的關鍵,在于那個姓桂的胖子。這與葉子文先前的想法一致,解開鄭舸的秘密,即解開鄭宏源“被自殺”之因。
真相……似乎就要徹底被掀開了……
這個胖子不能由葉子文講出,必須由事件重要參與者的鄭舸講出,如果葉子文連不曾見過的嫌疑人都能指出,就有點過分離譜了……
此時鄭舸依舊一言不發,只是被一件件揭開的事件,嚇得坐在那里顫抖。
見此,葉子文在心里作了一番建設。這是需要勇氣的。隨后來到沈重的身邊,低聲說道:“讓我來試試。”
沈重詫異地看了一眼葉子文,帶些質疑得神色回道:“小葉啊,我知道你可能清楚一些事件內幕,也知道你急于破案的心情。但這命案不是開玩笑的。”沈重停頓了一下,開口道:“這樣說吧,你能站在這里,也僅僅是因為你知道一些事件內幕,也許可以幫助我們,不是因為其它的。”
面對沈重的直言,葉子文好一陣尷尬。是啊,你個平頭老百姓,是有什么勇氣來質疑警方的能力的?好在他并未表現出來,可是沈重還是說對了一件事,他急于破案,再給他們一點時間,葉子文推理出來的,他們一樣可以得到,但葉子文等不了,因為這中間還不知道有多少彎路。
是的,即使葉子文,到現在也不能完全認定,真相就是如此,這要等抓到那個胖子之后才能確定。
“沈警官,同為過來人,我有十足的信心讓他開口說話。”葉子文指了指自己的臉,那意思是年輕人更懂年輕人。“您也說了,我在這里是也許可以幫助你們,那為何不試試呢?我當然清楚我自己的能力,我更沒有執法和問話的權力,但是有更好的方法啊。”葉子文據理力爭,想要為自己贏得審訊權。
沈重撇撇嘴……年輕了不起啊?!誰沒年輕過?!
看著眼前帥氣的男人,沈重完全不認為他能有什么好的方法。但看著鄭舸始終閉嘴,時間上確實拖不起,所以轉念一想,何不試試呢?
他想到了在辦公室門前的那一幕,往往這種不確定因素是能起到關鍵作用的,正因為葉子文沒有權威性,沒有強大的壓迫氣場,所以鄭舸才敢和他你來我往的爭論,而往往突破口不就是這樣出現的嗎?不奢望葉子文能套出鄭舸的話,但哪怕只是松懈他現在的對抗心理,讓他開始開口,抓住他話中的漏洞,就像辦公室門前那樣,再復制一次。
而這樣的情況一定會出現,鄭舸一定恨死了葉子文。
思索一番后,沈重開口道:
“可以讓你試一試,但丑話說在前頭。如果事情惡化,你將失去獎勵,即使你確實幫助過我們。”
這招真管用!尤其對葉子文。葉子文猶豫了片刻,他可指望著那些錢拯救自己的生活。
但他很快又眼神堅定了起來。男子漢大丈夫!既然說出來了,豈有收回的道理!干了!
“請您帶我進去。”為人兩世,這還是第一次,自己能這么果決,且自信十足。
白色空曠的審訊室。
沈重和葉子文與先前的預審交換,兩人坐在了里面,沈重在一旁記錄,主要由葉子文訊問。
看了一眼沈重,葉子文隨即笑著再看向鄭舸。
“還記得我嗎?我們見過的。”這句話就像是諷刺一般。
鄭舸的眼神可以殺人,那像是做了很多次一樣熟練。他很膽小不錯,他心理素質很差不錯,但他是個叛逆少年更不錯。
“你的眼神真可怕,有不屬于孩子般的成熟。也對!經歷過那樣的事后,你怎么可能還是孩子。”
鄭舸慘白色的臉慢慢變的有血色,眼睛不再看向葉子文,這次學聰明了,就是不接招,任憑你如何。
“不用做出一副拒絕交流的姿態,我做為普通老百姓,也沒有資格對你審問。”葉子文繞到記錄桌前,很輕松的倚在桌邊。
“我是來講故事的,作為一個悲傷故事的讀者,向你分享它的始末。”不講話就對了,都來聽聽我的推理吧!
沈重坐在一旁,始終注意鄭舸的表現。結果很讓人意外,面對警察,鄭舸表現的異常害怕,但也僅限于此。而面對葉子文,他開始有了害怕之外的眾多情緒表現。
葉子文把從警察那里聽來的線索與推斷緩緩道來。一些細節使得沈重都將視線移回,開始打量起葉子文來。
‘兩個女孩向鄭舸訛錢,余唯唯的單獨向鄭舸訛錢,以及姓桂的胖子和高利借的合同。也許有必要好好問問葉子文,這些是從何得知的。’沈重想到。
而此時鄭舸表情已經非常精彩,就像是被強迫扒光的感覺。自己對面前這個男人而言,已毫無秘密。
“這位故事的主人公當然可以認為自己不用接受法律的懲罰,畢竟寫有他名字和按有他手印的高利借合同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簽署,那位女孩是得到賠償后選擇自殺,所以他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價……”說到這,葉子文一改先前講故事的輕松態度,來到鄭舸的椅子前,雙手撐住限制平臺,質問般地看向鄭舸的雙眼睛。
隨后講道:
“而我想要告訴這位主人公的是——報應只是暫時沒有蹤跡,不代表報應永遠不會到來。他會從這之后開始,時常夢到因他而死的父親,因他而選擇自殺的女孩,他的心會一輩子煎熬在這種惶恐和愧疚中。因為這件事當然會被媒體公開,因此他還要面對來自周遭環境的道德拷問與批判,接受億萬群眾的憤怒!”
葉子文堅信他受不了這種內心的折磨,證據就是他在已亡父親前表現出的復雜行為。即使他再叛逆,內心也并不是冰冷如鐵,選擇拷問他的內心,讓他無法再做出對抗。
他,只有18歲!考慮不到后果,那就告訴他,你將要面對什么!
葉子文不是警察,不是圣人,他不在乎讓一個混蛋心理崩潰!
沈重的嘴角咧了咧,這不合規矩,但他并沒有出聲阻止,也是情況沒有到那么嚴重,他想看看葉子文接下去的操作。
鄭舸不敢直視葉子文,他開始猶豫了。講出全部,也許會是一種很好的解脫。
葉子文想到了鄭宏源在樓頂時的表現,拿著電話激動異常,隨后甩出手機,毫不猶豫的向前邁出那一步。
“如果你可以心安理得接受父親用命為你換來的秘密,用命為你換來的九個零的還款!那你可以繼續閉嘴。你他媽當然知道我在說什么!”葉子文咬牙切齒,但聲音壓抑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