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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村子的夜晚寂靜得能聽見風吹掉落葉的聲音,我一覺睡到了太陽升到了樹梢。竹房子有一陣竹葉的味道和甜絲絲的清香,感覺一整個晚上都睡在了大自然里,呼吸了一整晚的植物散發出來的氧氣,盈滿了我的整個肺腑。

我推開門,陽光明亮,山野青翠,風刮過了林間,松濤涌動,白鷺在松樹冠上纏綿棲息。這樣一種優美的農村景致,使人心情格外開朗舒暢,青山綠水,鳥語花香,大自然到處生機盎然。視野變得很開闊,可以看得到很遠的地方。我看見來白鷺村經過的那一條小橋,還有橋底下流淌著水晶一樣透明的河水,河水兩邊生長著茂密的樹林,樹的枝干就延伸出了河面,在虛空里抓撓。河面不寬闊,河水也不湍急,流得輕緩,流得溫柔,在河的左邊是一大片的方塊鹽田,還有幾棟立在鹽田中間的鹽倉,鹽田被海堤圍繞住,海堤上生長著黃色扎人的海菠蘿。河的右邊是沼澤濕地,濕地帶著原始的自然氣息,人頭高的水草,濃密得如人頭發,水長期不流動是黑色的,白鷺就在淺一點的濕地上面優雅地邁著高腳,就像模特走在舞臺一樣隨心自然,潔白的羽毛跟黑色的濕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喜歡這一片地方的景色,它像油畫一般美麗,這是在海港市從未經見過的風景。

樹在我準備下山找其他人的時候回來了,他滿頭大汗,穿著一條灰色的長袖襯衫,戴著一頂草帽,但蚯蚓一樣的汗水從他黝黑的脖子上面爬落。樹抬頭看見我,眼睛明亮,驚詫地問:“你要下山啊?”

“嗯。”我點著頭回答。

“下山要注意,天氣熱了,地面看清楚,這里山間小路比不得你們城里大馬路安全,蛇會在白天爬出來橫在路面曬太陽。”樹說著揮起衣袖擦了擦汗。我覺得他太自然了,一點矯揉造作都沒有,就連擦汗都是那么毫不掩飾,雖然動作很粗魯。但細想一下,人原本就是這樣的,就像原始人的生活習慣,只是后面為了顯得比別人更加優越,才專門去學那些所謂的優雅。

“我們那大馬路也不見得安全呀,車多人多的。”我被樹那一番話逗笑了,合不攏嘴地說:“這是什么?”我指責樹手里拎著的兩個大塑料袋問。

“噢,都是買給你的。”樹下意識左右提了提塑料袋,聳著肩膀,說。

“有些什么?”我問。

“風油精,花露水,風扇,還有一些零食餅干什么的。”樹看著我,我又看著他,他的眼神充滿了關心,好像會說話一樣:“農村不比城里,天氣熱,蚊子多,你一個女孩子家,要休息好,吃好睡好,這樣白天才能寫作咧。”

可當我想要用眼神和他交流的時候,他卻突然就低垂下頭去了,靦腆地笑著,說:“你早去早回,太晚了不安全,我先回去了。”沒等我回答他的話,他就一溜煙地跑進了房間。

我立在原地,噗嗤一下笑了,覺得樹真的是一個很有趣的男生,就連害羞起來,都像個女生一樣不好意思。我還覺得我的心頭熱熱的,被一種莫名的情感包裹著,溫暖著,那時候我雖然未懂愛情,但愛情在我心里好像已經有了朦朧的影子。

我們一行人又聚在了一起,討論最近閱讀的心得,長短篇小說創作促進會開完了之后,我們都放慢了其他的創作步伐,大家都一致開始構思小說,琢磨小說。之中有些人是還沒有寫過小說的,但在詩歌或者散文方便卻是首屈一指的厲害角色,有些則是發表了一些小說的,但都不成氣候,也沒有成熟的風格。

我們坐在石凳子上面,圍繞著一張石板聊,大家七嘴八舌地說最近開始鉆研小說的創作方法,還有的說昨晚連夜構思了一篇小說的情節,大致方向已經有了。最夸張的是,有人說已經有了腹稿,大家都發出一陣難以置信的叫聲,同時也在緊張著自己的小說什么時候有眉頭。

“靈兒,你什么打算?”梅琳坐靠近我,關切地問道。

“我還沒有像他們那么厲害,我現在連素材都沒有收集完。”我皺著眉頭說。

“那你有了方向沒?”梅琳又問。

“我想寫一段美好的愛情和巨大的遺憾,我想讓讀者看到人世的無奈和悲涼,也看見愛意和希望。”我把自己心里的初步想法告訴了梅琳。

“也是個方向了,下面就要選取素材了,記住海蠣子說的話,要以海港市的海洋文化為背景創作,不要逃離了大海,海港市的大海可是一張鮮明的名片,海蠣子大概是想培養一批寫海的小說能手。”梅琳善意地點醒著我。

我點著頭,聽著大家興致勃勃地議論著各自創作的想法,你一言我一語,從各自的創作想法又談到了最近閱讀的小說上面,一個說我最近在反復看路遙的《平凡的世界》,長篇就要有這種磅礴雄渾的氣勢。一個又說中篇也能弄,比如像王朔的《空中小姐》,或者陳忠實的《藍袍先生》,主席一個勁叫我們弄長篇,可弄長篇總得有個過度么,一下子就拿手長篇不得跟小孩掄鐵錘一樣把自個給砸壞了呀。惹得大家一陣哄笑,都說在理在理,小說是慢著寫的,急了寫出來就是一堆廢紙。大家聊著聊著,有人就提議了去逛呀,白鷺村還要仔細逛才知道怎么放進小說背景里面,于是一個起身,大家就起身跟著去了,一邊走著一邊指點著白鷺村的山山水水,說這個山該怎么寫,這個水該怎么寫,這條河該怎么寫。

我沒有去,梅琳跟大家伙去了,我還自己坐在樹蔭的石凳下,苦惱著怎么把樹的故事搬進小說里,我還得虛構一個跟樹戀愛的女子和一段戀愛故事,這對沒談過戀愛的我簡直是比上青天還難。我毫無頭緒地在東張西望,看著白鷺村的一草一木,突然就頓悟了生活是搬不進小說的,越是刻意寫出來的反而越顯假,倒是那種跟著筆墨隨意描寫的才更像是生活的本真狀態。

“游泳嗎?水大了。”樹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我身后,把我給嚇了一跳。

“去哪里游?”我看著樹問。

“你不知道嗎?沿著河左邊的海堤走出去就可以看見一望無際的大海了。”樹手里拿著一個竹簍和一把傘。

“你又要抓魚嗎?”我問樹。

“沒有,這個竹簍是我的萬能袋子,我什么都會往這個竹簍里面裝的,一會走過海堤的時候看一下有沒有海鴨蛋,我是用來裝海鴨蛋的。”樹笑了一下,把竹簍的繩子掛在肩膀上。

“還有海鴨蛋?”我好奇地問。

“有啊,我每天都會沿著海堤走一趟的,一次最少也有三五個海鴨蛋,是海對面的住戶養的鴨子,鴨子喜歡游過我們這邊的海堤茅草堆里窩蛋。”樹耐心地跟我解釋著,問:“你去嗎?”

“走唄。”我心想著閑著也閑著,不如跟樹去玩一下,順便看看那邊的大海和海堤,還有體驗一下撿到海鴨蛋的樂趣。

樹走前面,出發的時候正是中午時分,太陽猛烈得像個鍋爐倒扣在天上,炙烤著白鷺村的樹木,樹木喜愛陽光,反而愈加生長得明亮而歡樂,風一吹,就擺得更加歡樂,唰唰地像鼓掌。

“遠嗎?”我問。

“什么遠嗎?”樹遞給我一把傘,關心地說:“太陽太大,女孩子怕曬,你這么白皙,可別來這里住兩個月,就黑得跟去了趟非洲一樣,回去你爸媽都不認得你。”

那一刻,我又被樹的細心周到感動到了,好像樹對我了如指掌,我需要什么,他就能變出什么一樣。我著著樹壯實的臂膀,感到了無限的安全感。

“這兒離外面的大海遠嗎?”我又問樹。

“還好,走路也就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

“你每天都去哪里?”我走上去跟樹并排走著。

“嗯,”樹點著頭。說:“撿一些海鴨蛋,用來炒榨菜,是道很美味的菜色,早上送白粥喝最好吃。”

“你水性很好嗎?”

“在村里的話算好了,”樹嘿嘿地笑了一下,繼續說:“村里人都說我像鴨子,可以在水里睜開眼睛游泳的。”樹聊起游泳顯得很興奮,這是他熟悉的生活,是他擅長的領域,他是有那么多的東西想要跟我分享,哪怕他講起來唾沫星子飛濺,我仍然覺得他是那么的樸素和純真。看著樹黝黑發亮的皮膚,像黑水晶一樣刺眼,皮膚上面有著大大小小的疤痕,我想樹應該是為了給家里多弄一道菜或者多砍一根柴火不小心傷到的吧!生活在那么艱難的條件下,卻還保持著直率真摯的本色,多么難得啊?多少人被社會改變了,而沒有被社會所改變的又有多少個呢?樹應該是那個沒有被社會所改變的人吧!

“你曬嗎?我給你撐傘吧?來,靠近我一點。”我突然有些心疼起樹來,想讓他少曬一點,畢竟紫外線對皮膚不好。

“啊,不用了,不用了。”樹好像受到了驚嚇一樣,故意把距離跟我隔開了一點。

“沒事的,來吧,太陽那么大。”我沒有再經過樹的同意,就一把拉他過來跟我挨近一點。當我的手觸碰到他的肌膚的時候,我強烈地感受了閃電在我全身流通,像詩人海子寫的那樣:“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我將告訴每一個人。”是道幸福的閃電,也像水跟火觸碰到了一樣,反應格外劇烈。樹轉過頭吃驚地看著我,嘴唇微微張開,喉結上下滑動著,好像想要說什么,驚訝的眼神里透露出某種不可言說的幸福感。于是他一動也不動,就用那清澈無比的眸子凝望著我,像是要把此刻的我永遠記住一樣。

那眸子就像一面鏡子,深邃之中就有了我的存在和映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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