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過去，周五很快就到了。今天晚上23：59是MEC海選報名的最后死線，一想到這里，卡爾還是有些緊迫感的。

在初級學校和中級學校的時候，都是學的基礎必修課程，所以學校會幫學生安排好課表。到了高級學校，就要學生按照自己選定的方向自己選課，可以自行安排上課時間，課程先搶先得。像麥克斯教授這種給分又差，要求又高的課自然回回都被留到最后。

卡爾和索菲上午都只有一二節有課，下午的課表恰巧空出來了。柯原選的課和他兄弟卡爾都一樣，不用擔心。可是他們問了一圈之后，被告知北辰、安德烈亞上午的課程是第三四節，正好與他們沖突了，清帆更是周五一天滿課。不過安德烈亞和北辰的學校空出來的課外活動時間是周五下午，與天擇學校的周二下午不同，也就是說他們兩個下午還是可以有空來集合一下的。

這么說來，上午空出來的時間只能由卡爾、索菲、柯原他們三個自己打發了。

“也正好，上午就試一試你舍友的水平。”

卡爾的終端“嗡”地震了一下，左上角彈出來自索菲的消息。

卡爾昏昏欲睡的腦子一下子清醒，也不沒有回話，就慌忙把這個窗口給叉掉。

現在還在麥克斯教授的廣義相對論概論（上）這門課程上，對于這個教授，幾乎沒有人敢做課程以外的事情。在上課之前所有人的終端都要連接到講臺，一旦有人用終端做與上課無關的事情，麥克斯教授在講臺上能夠立刻發現。

如果被發現，輕則喊你回答問題，重則多安排十頁作業。

卡爾偷偷回過頭去看坐在他旁邊的柯原，發現這家伙腰板挺得筆直，面前終端的屏幕上的內容正好停留在麥克斯教授正在講的地方，他的左手撐著下巴，右手握著觸控筆，完全是完美的好學生上課的姿勢。

除了眼睛是閉著的。

就算麥克斯老師再嚴格，也沒辦法控制這些縮在最后一排的學渣們的睡意。

現在所有的文化類教學課程都是通過終端進行的，上課之前，各科的講師把教案發到學生終端上面，課本也是直接下載在終端上面的，有什么作業和隨堂測驗也全是用終端提交。學生可以用鍵盤和觸控筆隨時在電子教案和課本上做記錄。學生上課只需要把終端往兜里一揣，不用背著重重的課本。

如果覺得屏幕太小可以另外把屏幕上的內容給投影出來，及時延伸畫布大小。學生在虛擬投屏上做出的記錄會被及時反饋進終端里。每一條做出來的記錄可以分割整合，隨時調換順序，做出修改，由此合成一套完美的學習筆記。而且學生可以隨時調出搜索欄，查詢不懂的東西。

然而，麥克斯在第一節課的時候就將現在人手一個的終端狠狠地批判了一通。終端是即時聯網的，拿它好好學習的人在少數，大部分人往往會在課上用終端干各種不相干的事情，嚴重影響教學效率。

麥克斯還說他們以前上學的時候都是用的平板電腦，也很方便，沒有那么多亂七八糟花里胡哨的功能令人分心。他甚至還提及了，幾千年前的人都是用古老的紙質書，用墨筆記錄，學習不還是一樣可以進行。

聽聞麥克斯老師多次向教務處上書，要求返回這種復古的學習方式，并且所有學生在上課之前必須上繳終端。他認為這樣能大大提高學生注意力，不過都被駁回了。

“你們知道嗎，將近兩千年前，人類最恐怖的武器叫原子彈。那個時候，在現在的第九區有一個國家也在造原子彈。沒有量子計算機，沒有AI模擬運算法，什么都沒有！靠的是什么呢？一種叫算盤的古老計算器！人家不也照樣成功了嗎？你們啊，要是有老科學家們一半的精神就好了！”

這是麥克斯教授最喜歡舉的例子。說這話時，他每每都會把講桌拍得咣咣響，然后還要嘆息：“現在科技發展幾乎停滯了，好多幾千年前就提出來的設想到現在都沒能實現，不就是因為年輕熱越來越墮落了嗎？天天只知道沉迷玩終端還有打什么Ex-ball。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其實麥克斯教授的課上還算好的了，別的老師沒那么嚴格的，上課拿終端聊天、逛商城、打游戲的大有人在，然后這群人就在要考試之前一個通宵臨時抱佛腳混個及格。慚愧地說，卡爾也是其中一員。

可是就算再怎么禁止使用終端，該聽不進的課，依舊是聽不進去，能玩終端的話，好歹還可以打發打發時間。

卡爾尋思科技進步停滯也并不是年輕人墮落了，這種大帽子真的擔不起。他天天聽電視臺各種擔憂“科技停滯，人類要開始走下坡路”的陰謀論，他也聽了十幾年了，年年都是這么說的。

拿最近的事件來說，Genex-Ⅱ病毒被發現少說也有八年了吧？八年，母豬都會上樹了。天秤評議會年年都信誓旦旦地承諾科研協會將盡全力發明出有效的治療方法，結果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有，感染者們還是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被隔離開來，集中管制。

這么想想，卡爾覺得天天被描述地十惡不赦的Genex-Ⅱ感染者們其實還挺可憐的。有誰是自己想要染上這種怪病的呢？

說到底，人的能力總歸還是有一個極限吧。

這些年里，人類能夠做到的，幾乎到頂了。

不過，卡爾現在也不會再在這種問題上苦惱了。他眼下可以有他的Ex-ball球隊夠他忙的了。這些令人沮喪令人恐慌的話題想的太多，對腦子是不利的。

一旦想到Ex-ball，卡爾立馬又精神了。果然，Ex-ball是能夠讓人開心的事物。卡爾一精神起來，腰桿一下子就挺直了，直接從這后排一塊昏昏欲睡的低頭族里冒出腦袋來。

他現在就想見到索菲，想要看看柯原大兄弟和亦憐小妹子的水平，想要看到一整個隊的全員都能夠集合在一起，成為一個整體。他還想看看能否再次偶遇到維克多。

他晃起了腿，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等待下課了。

“別晃。”

旁邊有人小聲抗議了。

卡爾立馬收斂了很多，雙手合十，給對方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說話的人是一個米黃色雙馬尾的矮個子女生，眼神總有一種蔑視的看智障的感覺。

卡爾總覺得這人有些眼熟，這么明顯的特征總覺得在哪里見過，似乎是同班同學，但是一時半會兒還想不起來叫什么。

“你是……你是……新華字典！”

卡爾一拍腦袋。

“是星華光！”女生白了他一眼，然后嘟著嘴，開始自言自語，“我要淡定。我要淡定。”

卡爾繞著腦袋，尷尬地笑了起來。

星華光又問道：“卡爾，聽說你在組建Ex-ball球隊準備參加MEC海選對嗎？”

卡爾一聽這話，立馬兩眼放光，他在班級里傳銷了那么久，這是第一次有人搭理他，還是自己主動找上門來的。

“對啊對啊！怎么？你想要加入嗎？”

然而，星華光倒是很干脆地拒絕了：“不。”

那你說什么說……“額。”卡爾額頭上出現了黑線。

星華光倒是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你要好好加油啊，別一開始就輸了。”

這話說得讓卡爾有些摸不著頭腦。和著比賽還沒開始打呢，就收到了一個粉絲嗎？可是看著星華光三無的表情，似乎從來就沒動過的蔑視的雙眼，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個粉絲該有的表情吧？

卡爾撓著頭思索著，突然聽到頭頂一聲厲喝：“最后排那個紅頭發的男生，這道題的答案是什么？”

卡爾刷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手忙腳亂地翻看著終端上的參考書，額頭上滿滿都是汗。他連現在講到哪里了都不知道，更別說能回答問題了。

啪地一下子，卡爾的手指不小心按到了終端的關機鍵，終端直接就黑屏了。這樣子，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也消失了。霎時，卡爾就像一根蔫掉了的稻草一樣，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什么都說不出來。

啊啊啊！不甘心啊！明明星華光也在講話，為什么不點她啊！

卡爾扭頭一看，明白為什么了。這是一個一百多號人的大階梯教室，憑星華光的身高， 她坐在最后一排，整個人都是淹沒在人群里的，麥克斯教授根本看不到她啊。

“不認真聽講還上課說話！”麥克斯教授輕蔑地哼了一聲，“等會兒下課過來領額外作業！”

旁邊一直睡到現在的柯原終于被驚醒了，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還沒明白過來怎么回事。“啊？卡爾？下課了嗎？我們可以去看妹子了嗎？”

麥克斯教授又是一聲大喝：“旁邊那個男生也是的！我都講到五十九頁了，你的課本頁面怎么還停留在第三十七頁？”

柯原一驚，腦子突然就清醒了。

這倆好室友好兄弟，相視一笑，然后一起抱頭痛哭。

正所謂同是天涯淪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