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規矩應該明白吧？你押多少錢？”北原問道。

維克多明顯是愣了一下子，然后隨口一說：“一元吧。”

臺下又是噓聲一片。

“今天來挑戰的怎么都是這種窮鬼啊？之前最少的也是押了十元啊。”后援團有女粉小聲嘀咕。

即便聲音非常輕，維克多似乎還是聽到了，他猛地轉頭惡狠狠地瞪了那個女粉一眼，女粉被嚇到了，立馬閉嘴。

卡爾突然想起來安德烈亞跟他們說過，維克多是沒有終端的，也就是說他現在身無分文。于是，他連忙沖到前面去，舉起自己手中的終端搖晃著。“押一百押一百！我借你，我借你！”

可是，維克多直接無視了他，漫不經心地對北辰說：“那就十元好了。快點開始吧。”

一直目中無人的北辰此時卻反而對維克多產生了興趣，之前的挑戰者全是非常忌憚于北辰的實力的，要么是早有準備，要么是神情緊張。可是維克多這個人不同，他從一開始就一直就把雙手抄在褲子口袋里，即便馬上要開始比賽了，他還是沒有把手拿出來的準備，甚至還打了一個哈欠。維克多完全不像是一個挑戰者，而像是一個隨性的路人，走在路上發現腳前有一塊石子，他只是過來把這塊石子一腳踢開，然后繼續隨意地走原來的路。

這是根本沒把北辰放在眼里。

北辰瞇了瞇眼睛。很好，既然這樣，那等會比賽結束之后看他還能不能再這么跩！

北辰打了響指，剛剛就一直升在空中的Ex-ball投射卡片重新被激活，力場再次被喚醒，電子裁判開始了倒計時。

“小維啊！一定要幫我報仇雪恨啊！”卡爾一本正經地在場邊搖旗吶喊助威。

維克多的身子直接抖了三抖，果然他還是難以接受“小維”這種稱呼。

“我去！我打球又不是為了你！”他扭頭大叫。

就在此時，倒計歸零。

勝負已分！

北辰先行一步躍起。他嗤笑一聲，就這樣還敢大意？

因為卡爾的打擾而慢了一拍的維克多也不甘示弱，后一腳起跳了。

“糟了。”索菲搖頭，這些孩子怎么就那么死腦筋喜歡硬碰硬呢？照她的想法，如果放棄開球的跳高拼搶，集中注意力去斷對手落地后的運球，尚且還有一絲希望。可是現在維克多執意強行起跳爭搶，他已經晚了一步，再加上維克多在身高上比北辰矮了整整半個頭，已經是完全處于劣勢了，不可能再搶到這一球的。

然而令所有人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維克多的雙腳用力蹬地，就像是一支猛然被發射出去的弩箭一般，直沖而上。他的初始加速度竟大得驚人！

北辰以為自己的指尖就要碰到球時，突然有人在他的上方一個暴扣，將球擊落到他的背后。

維克多竟然搶先奪走了這一球！

人群瞬間驚呼了起來，這是他們第一次看見有人能夠在開球時壓過北辰！還是一個晚跳的比北辰矮了半頭的男孩！

“維克多還有這樣的彈跳力？”清帆驚呼出聲。

維克多比北辰后跳起，卻是先一步落地的。因為維克多達到最高點時北辰還在上升，北辰達到最高點時維克多已然下落。這之間的時間差把握地恰到好處。

維克多落地后直接行如閃電一般地追上了被扣擊下來的球，球從臺面上彈起的瞬間便被他的腳接上，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球自然而然地就跟在了他的腳下。

這樣可不行！后落地的北辰急急地追了過去，想要盡早將這一球截下。速度是他的拿手好戲，北辰認為自己要追上維克多只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然而他錯了。

維克多即使腳下盤著球，速度竟絲毫也不比平時慢出任何一拍，他的步伐行云流水，球就像是黏在了腳上，與身體合而為一。

維克多要更加快一些！

北辰竟然是在速度上輸了！他很著急地想再加把力，但是腿卻仿佛不是自己的，無法按照自己的意愿轉得更快。

呼吸變得雜亂無章，眼前也時而模糊，只能聽見耳畔不斷回響著自己粗重的喘息聲和腳步的咚咚聲。這種擂臺下面是空心的，所以每一不都聽得很清楚，球在臺上跳躍，在對手的腳背上反彈出去的聲音也被無限放大。這些聲音組成了鼓點敲擊著北辰的心臟。

他這才明白，自己的極限在哪里。

維克多真的是強行硬碰硬，對手擅長什么他就去跟對手比什么，而且他竟然還都贏了。

電光石火間，維克多揚起一腳，Ex-ball飛躍過了臺邊。

臺下一片靜默。后援會就像集體失聲了一般。

北原只能聽到自己大喘著氣的聲音，看著額頭上的汗珠砸落在臺面上，除此之外腦袋一片空白。

維克多重新把雙手插回褲袋子里，在一片死一般的寂中走下擂臺，球鞋踏著臺面發出咚咚的聲音。

他回頭看了一眼場邊的安德烈亞，然后做出了一個“遜”的手勢。

安德烈亞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也不發怒，也不驚訝，也沒有上前打算阻攔維克多的離開。

“太棒了！”

卡爾是第一個向維克多撲過去道賀的，結果就是被維克多一腳踹在了小腹上，自己捂著肚子在地上滾來滾去，眼睜睜地看著維克多消失在視線里。

“三秒。”索菲看了一下計時器，這是這整場比試所用的全部時間。

卡爾一個鯉魚打挺就竄到索菲面前，激動地對索菲叫道：“算是瞬殺吧！算吧！”似乎維克多剛剛踹他那一腳，他一點都不覺得。

“對對對，是瞬殺。瞬殺了秒殺了你的北辰。”索菲譏諷道。

卡爾一聽，立馬蹲下去畫圈圈。

“這實力差太可怕了。”清帆感慨道，“上次跟他一起打球的時候還沒感覺得太出來。”

索菲覺得自己似乎是譏諷卡爾得太過了，也就只好改口安慰安慰他：“這種舞臺容錯率非常低，所以一切都有可能啦。到標準場上的話，差距應該不會有那么大的。”

這種解釋似乎是一個很好的安慰，最淺顯的中心思想就是“都是場地的錯，才不是你菜呢”。

然而卡爾就是吃這一套，他立馬又倏地站起，變得精神了起來。果然， 消極情緒這種東西從來就不存在于他的字典之中。

清帆轉頭輕輕拉著安德烈亞的衣袖問道：“小安，你把維克多扔上去，是怎么想的？”

“啊，只是感覺既然認出來了，就不能白白放那小子好過罷了。”安德烈亞聳了聳肩。

其實并不是這樣的，她實際上是想要再確認一下維克多的決心。而維克多也確實好好地用Ex-ball做出回應了。

“維克多，其實還是想打Ex-ball的吧。不然也不會出現在這里了。”

卡爾說出了關鍵。

“哈哈哈，今天他的表現還真的是令人驚喜！真的好想再和維克多一起打球啊……決定了！我明天一定還要找到他！說什么我都是要把他拉進我們神起隊的！”

索菲突然一把拉住卡爾，她的聲音突然沉了下去：“你真的還打算拉他入隊嗎？”

卡爾顯然是沒想到索菲竟然會這么問：“難道不嗎？”

“卡爾，我必須要提醒你了，你覺得我們能控制得了維克多嗎？”

索菲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她最為擔心的問題。

對于維克多這個人，她的情緒是非常復雜的。一方面，維克多的技術自然是非常好的，就算是還沒有經過正式標準場次比賽的檢驗，維克多的潛力也是毋庸置疑的，如果這樣的人真的能夠入隊成為朋友，那該是一件幸事。但是另一方面，維克多是一柄雙刃劍，太過于危險，他就像是個炸彈，隨時都可能爆炸。無論是維克多剛剛給卡爾的那一腳，還是之前的那一拳，索菲到現在仍然心有余悸。

對于像維克多這樣脫離控制的事務，索菲會感覺非常棘手。

卡爾愣了一愣，然后拿開了索菲的手，目光突然堅定起來：“雖然維克多可能是存在一些壞毛病，但是從他的眼睛里，我能夠看到不同的東西，不僅僅是對Ex-ball的喜愛，還是那種對光芒的追求。我相信，維克多他的心里面應該是好的！”

索菲遲疑了，她對這句話不能茍同。在索菲的記憶中，維克多的一只眼睛是被頭發遮擋住的，另一只眼睛則像是暗無天日的深淵。在她眼里，維克多對什么都是一臉不在乎，她看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卡爾很嚴肅地拍了拍索菲的肩說：“前輩啊，你有一點說的不對。不是應該去‘控制’維克多，而是應該去接受他。既然以后想要在一個隊伍里面，那就都是朋友。朋友就是應該多多去理解與包容的。前輩不至于對這個沒有信心吧？”

索菲嘆了口氣，她真的是拿卡爾沒轍，而且她竟然還真有點被卡爾給說動了。

如果真的能夠這樣就好了……

“誰沒信心了！”索菲撇了撇嘴，“話說你這拍肩是什么意思？真的沒大沒小！嗯？誰才是前輩啊！”

“啊！對不起啊！別擰我耳朵里。”

清帆捂著嘴偷偷笑著看這倆人打鬧。

安德烈亞就抱臂站在旁邊，她從頭到尾聽完了這倆人的對話。本來她才是這里對維克多最為熟悉的人，卡爾的一席大道理在她面前怎么都像是在班門弄斧。

可是，就是那么一瞬間，她突然感覺，加入這個隊伍，應該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我本無意打擾你們，我只想想要請問一下，剛才那個人你們認識嗎？”

一個少年的聲音突然在他們身后響起。

四人齊刷刷地回頭看去，這才發現，這個Ex-ball挑戰擂臺就在他們剛剛談話的時候收攤了，北辰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跑到他們這邊來的。

“嗯嗯！那當然認識啊！維克多啊！我們可是朋友啊！”卡爾直爽地答道。

索菲暗中吐槽，嗯嗯，對對，朋友，單方面的那種，對方根本鳥不都想鳥你的那種朋友。

“維克多嗎……”北辰將這個名字默念了一邊，牢牢地記在了心里。這是他擺設Ex-ball挑戰擂臺以來，第一個打敗他的對手，還是以瞬殺的形式，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了。

北辰低著頭，手放在口袋里緊緊捏著自己的終端，竟然有些猶猶豫豫扭扭捏捏的樣子。

維克多打贏之后就匆匆走了，北辰當時沒能留住他。現在北辰過來的目的，是想要按照規則，將雙倍的押金付給維克多的朋友們，然后再讓維克多的朋友們轉交給維克多。畢竟，他還是一個守信用的人。

可是當真到了這一步之后，他突然發現自己其實開不了口。

不是心疼那二十塊錢，北辰辦擂臺的目的從來就不是為了那一點錢，只是單純想要有些挑戰，一開始是并不收費的，所謂押金也不過都是從某一天開始有些人突然起哄帶起來彩頭罷了。

說到底，他還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這么輸了，輸得糊里糊涂。

安德烈亞是第一個明白過來的，她淡淡地說道：“錢不要你的，那個家伙不需要錢。”

“這怎么可以？”北辰急了，他可不想輸了比賽還被人瞧不起。

索菲明白過來了，她狡猾地眨了眨眼睛說道：“既然這樣，你只要答應我們一個請求就好了，我們不收你的錢的。”

北原抬起頭：“什么請求？”

“加入我們Ex-ball隊吧！”卡爾雙眼放光地湊了過來，搶在索菲的前頭把話說了。

北辰一臉疑惑：“哈？”

于是，索菲就簡短地向北辰解釋了一下目前的現狀。

“所以說，這個菜雞也在隊伍里面？”北辰指著卡爾。

卡爾一聽這話可不樂意，誰是菜雞？誰是菜雞啊！他就算是菜雞，那也不是普通菜雞，而是那種有很長球齡的身經百戰的菜雞！

北辰又問道：“那么剛才那個維克多在不在你們這個什么‘神起隊’里面？”

“這個……”

卡爾還沒把話說完，就被索菲一把捂住了嘴。索菲哈哈哈地笑著：“在啊！當然在啊！只是他有些別扭不經常來訓練，我們還想請你幫忙勸勸他呢！”

“唔唔唔！”卡爾剛探了口氣，就又被捂住嘴巴。索菲捂得太緊了，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于是他只好在一旁一個勁地點點如搗蒜。

北辰滿臉狐疑地掃視了這四人一圈，使勁地想了想，最后還是聳聳肩。

“行吧，愿賭服輸，那我就加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