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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的過去

  • 奪玉
  • 來文遲也1
  • 3913字
  • 2020-09-13 08:17:18

2019年6月27日,我從津城監(jiān)獄刑滿釋放。

坐在回JL省的火車上,望著窗外的風(fēng)景,我的心里滿是悵惘。

“大哥,你到家第一件事想干啥?”

坐在我對面的,是我的親弟弟——張根活,今天同我一起出獄。這幾年的監(jiān)獄生活似乎一點也沒讓他二了吧唧的性格有所改變。

我沒有搭理他,依然盯著窗外。

根活見我不說話,咬了口手里的富士蘋果,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語道:“我吧……我到家我先抓幾只林蛙解解饞!”

說著,似乎手里的蘋果已經(jīng)變成肥美的林蛙,他狠狠地咬了一口,聽我的心里不禁一個冷戰(zhàn)。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現(xiàn)在家鄉(xiāng)似乎已經(jīng)變成旅游區(qū)了,還有沒有林蛙呢?我不禁這樣想著,不由得思緒又回到了我們在山里無憂無慮的日子。

是啊,雖然很窮,但真的是無憂無慮。

如果那年我爹沒下山,如果那年我沒下山,如果我沒有卷入那個計劃的話,那種無憂無慮應(yīng)該會一直持續(xù)下去吧。

心情越來越郁結(jié),我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也許是作為一種發(fā)泄,我決定把那段經(jīng)歷寫下來,講給一些不相干的人聽一聽:

我叫張根生,祖籍HB省XT市。據(jù)說我爺爺當(dāng)年在HB省犯了事,連夜帶著我奶奶逃到了東北JL省AT縣的一個小村子(至于村子的名字,這里不方便提及),打那以后我家就在這個窮的掉渣的小村子里過起了隔世般的生活,慢慢地活成了正經(jīng)的東北人。村子在山上,交通很不便捷,人們活的貧苦,但是因為山林物產(chǎn)豐富,倒是也不至于餓肚子。

我爹名叫傻根兒,他小的時候我爺爺起不出名字,就總是這么叫他,美其名曰“賴名好養(yǎng)活”,慢慢地,村子里的人也就都這么叫他,他曾經(jīng)執(zhí)拗地想改個不那么土的名字,但老鄉(xiāng)親們都叫習(xí)慣了,于是他也就漸漸地默許了。

他總跟我爺爺抱怨說名字太難聽,每當(dāng)這個時候我爺爺就氣呼呼地罵他:“你個犢子,老子叫張二狗,我說什么了嗎?你名字比我的好聽多了你,你跟誰倆嘚瑟呢!”

我爺爺總是這么不正經(jīng)地說著一些亂七八糟的道理,無理也要攪三分。

后來他娶了我媽,生下了我,很正式地起了個名字叫根生。

因為在他看來,他叫傻根,他生的兒子,就應(yīng)該叫根生。

說實在的,“張根生”這個名字,雖然比“張傻根”什么的稍微強那么一點點,但是也還沒到能上臺面的地步。被人叫起來還是一樣的土。

我也曾試著反抗、抱怨,向我爹表達我極度不喜歡這傻名字的訴求。

很遺憾的,他用他爹對付他的那套說辭來對付我。

最后的結(jié)果……你爹的道理總是比你硬。

有多硬?

跟鞋底子的硬度差不多吧……

可是三年以后問題就來了。

我弟弟出生了。

老大叫是傻根生的,老二就不是了嗎?

也叫根生?那一家哪有重名的;叫根又生?也不好聽啊。

我爺爺雖然大字不識一籮筐,但是我爹是有點兒文化底子的,村子里有個支教的先生,我爹跟著他讀了幾年的書,認得不少的字。

所以他致力于給我們起好名字,起響亮的名字,起有意義的名字,讓我們贏在人生的起跑線上,同時也堅決地向我爺爺隨意給孩子起名的行為作斗爭。

我爹在炕上輾轉(zhuǎn)了一天,終于在第二天的下午大叫了一聲,搓著手對我媽說道:“張根活!就叫張根活,根生根活,扎根生活!哈哈哈……”

他自以為天下無雙的就這么給我弟弟起了一個看似隨意的名字。

其實確實挺隨意的……

從我懂事起,除了冬天大雪封山的時候,我就幾乎沒挨過餓,不缺吃,但是其他的東西就很缺了。那個時候的娛樂項目不多,誰家里有個“半導(dǎo)體”能聽個評書,就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了不起的事情了。

我和根活就經(jīng)常茶飯不思地追到別人家里去跟著聽小說。

聽單田芳、聽田連元……

聽《三國演義》,聽《隋唐演義》……

聽的熱血沸騰,聽的黯然神傷,聽的義憤填庸,聽得輾轉(zhuǎn)難眠……

爺爺看到我們這樣,每次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訓(xùn)我們說,你們不就是想聽故事嗎?爺爺給你們說啊,聽那破鐵匣子干啥玩意!

其實,他經(jīng)常抓著我們講一些亂七八糟的故事。

比如他說我家祖上是東漢時期的有道修士,是上師于吉的親傳弟子。

說于吉能呼風(fēng)喚雨,掌控生死,有多大多大能耐。我家祖上呢,也差不多有那么大能耐。

那時候于吉在江東一帶傳道時,可用符水救人,深得江東百姓甚至官員的愛戴。可那時候江東是小霸王孫策的天下,他一看這哪來的道士,比我的威望還高?這是我孫家的江東,你要在我這收民心,我一定要殺你!

可是于吉能耐大,這孫策也是有心無力。

終于有一天于吉被人暗算,還是死于孫策的利劍之下。我家祖上沒了依靠,就流竄,嗯不對……是被請去輔佐天公將軍張角。

于當(dāng)時亂世之中,扶大廈之將傾,救黎民于水火。

擬號宣:蒼天已死,黃天當(dāng)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諸如此類的故事大小巨細的不下十幾個。

起初我和弟弟還真是聽得津津有味,一個字都不肯放過的聽。

我們不僅聽,還跟別的孩子去講。我就每天站在村東頭的一塊大石頭上,滔滔不絕,添油加醋的講。看著面前幾個土包子被我講的云里霧里,對我頂禮膜拜的樣子,我心里別提多爽了。

可是這沒講幾天,那些湊著一起從半導(dǎo)體聽評書的孩子就給我來了個正義的制裁。

什么?于吉沒有徒弟?更沒人輔佐張角?于吉只會蠱惑人心?孫策是除魔衛(wèi)道?

這這這……

我當(dāng)時喘著粗氣,恨不得找個窟窿鉆進去。人家是有理有據(jù)啊,說書先生說的,能有錯嗎?

我拉著根活就往家跑。

丟人丟大了!

回家的時候看著爺爺在院子里卷著旱煙,喜滋滋的沖我倆一笑。我突然站住,攥緊了拳頭,帶著哭腔用力地吼道:“什么祖上大能耐!什么于吉救人!什么拯救黎民!你就是個大騙子!”

爺爺楞了一下,笑罵道:“聽誰胡說八道了,你們倆犢子。”

我哼了一聲就往屋里跑,弟弟稚嫩地學(xué)著我說了一句:“大騙子”。也跟著我跑開了。

爺爺?shù)哪樕厦黠@有些失落,我看著他嘟囔了幾句什么,但是我聽不清,我更不想去聽清楚,因為,他就是個大騙子。

打那以后,我再也不會去聽他講的故事。

直到我五歲那年,他去世之前,躺在炕上有出氣沒進氣,我們圍在炕邊,他又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他對著我爹說:“我死以后,你就把它燒了吧,也許咱們早就該把它燒了……一了百了……少活幾年不算啥,就讓這個事情,在咱們這代做個了斷吧……唉……該有個了斷了……”

他說罷,就怔怔地出神,望著黑洞洞的屋頂,沉默了好久。

然后他又想到了什么,上氣不接下氣地對我說:“爺爺講的故事可能不全,但是都是真的,是真的……”

這是他的最后一句話。

我沒有點頭,但是我的心里很酸,雖然我的心里肯定地認為他說的話是假的,但他真的離我而去的時候,我卻突然的想聽他再說幾段那些亂七八糟的故事。

不,我想一直聽下去。

想到這,我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不知道死亡對于他來說為什么會來的這么早,他才四十五歲,雖然在山里的生活使他的臉上已經(jīng)布上了不屬于這個年紀的皺紋,但他確確實實才四十五歲,村里比他大的老頭有的是,不都活的好好的嗎?想到此處,我的心由不得更酸了。

他并沒有說清楚到底是要把什么燒了,有這么重要嗎?但是我也不想知道。因為我覺得那個東西有可能會是我家?guī)状擞眠^的尿壺,或者是冬天剩下的臘肉……反正不是什么正經(jīng)東西,因為我爺爺在我的印象里面,就是這么個不正經(jīng)的老頭兒。我不去追問那個東西是什么,我不去揭發(fā)他,在我看來,就是對他最后的尊重。

還是讓這些謊言永遠不被拆穿吧……

多年以后,我在經(jīng)歷九死一生終于接觸到張家的真相的時候,我才明白,爺爺說的話,可能不完整,但都是真的。

終于我長到了六歲的時候,爹媽送我去了村里的小學(xué)讀書。

學(xué)校很簡陋,特別簡陋。只有一間石頭砌的房子。夏天漏雨,冬天漏風(fēng)。

說到這可能很多人都不理解,二十一世紀還有石頭房子嗎?事實上確實是有的,在我們村,遍地都是。

學(xué)校的教師陣容也是簡陋至極,因為整個學(xué)校只有一個教書的先生。其實在那個時候,正規(guī)的學(xué)校里面都管教書的先生叫老師,只是在我們這,老一輩的人都跟他叫教書先生,我們也就順著口一直叫先生。

先生姓王,據(jù)說早年生的很是儒雅俊美,反正我們村的中年婦女們回憶起先生年輕時候的樣子,都不由得眼睛放光。

這是什么?活脫脫的婦女之友。

聽鄉(xiāng)親們說,先生出身書香門第,家里全是讀書人,父母在縣城里也有公干。一家人快樂幸福、和和美美。自幼有青梅竹馬趙姓一女,比先生大四歲,據(jù)先生回憶呢,也是生的端莊秀麗,膚白貌美,在一所小學(xué)當(dāng)老師。

這一些似乎都是上天對先生的眷顧,他十多年的人生并沒有遇到過任何的波折,直到那動蕩不安的年代,那黑暗的歲月里,噩運終于有一天找上了他的生活。

先生不是很愿意提及這些回憶,但是可以知道的是,他的父母及趙姑娘都在那段時間里相繼去世。

不得不說先生很堅強,他挺過了最黑暗的那段歲月,但是他萬念俱灰,他覺得對這個城市,沒有什么可留戀的了。

他還活著,是他想連著自己的父母的那份,連著趙姑娘那份,一起活著。

于是在1977年的春天,他向組織上提出了申請。

申請來我們這個鳥不拉屎的村子支教,教書育人。

因為趙姑娘生前,就是老師。

來村子那年,他才18歲。

我上學(xué)的那一年,他已經(jīng)38歲了。

這二十年的教書歲月里,他教了很多人,可以這么說,我們村凡是可識文斷字的人,都是他的學(xué)生。

連我爹也是。

先生教兩門課,語文和數(shù)學(xué)。多年以后我離開了村子以后,到了外面的世界,才知道原來還有好多好多,類似于物理一類的學(xué)科。

不過那都不重要,別說先生不會,即使他會那些亂七八糟的學(xué)科,老鄉(xiāng)親們也不會感興趣,因為在我們看來,識字和算數(shù)這兩個才是生活的最主要的技能。

只會兩門,這足以讓我們村子的人拿他當(dāng)個寶了。

他自己的工資都用來買書了,先生喜歡看書,特別喜歡。

他的房子是鄉(xiāng)親們一起給蓋的,他的吃穿用度,也都是老鄉(xiāng)親們給他湊的,村子里的人都實在,不圖別的,就沖先生能傳他們識字算數(shù)的本事,就是很大的恩德了。

當(dāng)然也有那么一些人,即使是兩門課,也還是嫌多。

就比如張根活同學(xué),他在上學(xué)以后,對識字并不是很感興趣,他只關(guān)心數(shù)學(xué)。

為什么呢,因為這可以讓他算清楚,我家的老母雞一天產(chǎn)多少蛋,一個禮拜能有多少蛋,一天吃幾個,才能讓他天天有雞蛋吃……

唉,神經(jīng)大條的吃貨,我永遠理解的不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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