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牛肉火鍋
- 后工業時代的愛情
- 西門溜狗
- 2877字
- 2020-09-12 22:58:13
“你是浪人?”洛洛問道。
車底下的那人,是個枯瘦矮小的老頭。年齡六十來歲,頭發胡須灰白,愁眉苦臉,一幅窘態。
那人哼了一聲:“你們有見過像我這樣干凈整潔,英俊瀟灑的浪人?”
洛洛差點噴飯。其實這小老頭也是一身泥濘,灰頭土面的,和英俊完全搭不上一點邊。不知道是說他臉皮厚好,還是勇氣可嘉好。
“亂黨?”洛洛很好奇他的身份。
那人昂起頭,不理會洛洛的問題。不過小老頭獐眉鼠目的形像,很符號洛洛道聽途說得來的對亂黨的印象。
只是如此弱的“亂黨”,怎會在工業城掀起偌大的風波,致使人人談之色變?
洛洛不覺得眼前這個“亂黨”可怕,反覺得他很可憐。
“大叔,為什么趴車?你是要去哪?——要不要先送你上醫院?”洛洛關切地問。
那人不作答,徑直爬上了車頂。
蹭車也能蹭的如此理直氣壯,讓人都不好意思趕他下車。
時候不早了,再不趕路,真要走夜路了。姑且先捎帶著老頭吧。
岑恩澤在河里洗了下,全身拖泥帶水的,不好意思弄臟副駕駛位,也爬上了車頂。
拖拉機突突地行駛在空曠的官道上。
彼時風和日麗。望著藍藍的天,悠悠的云,岑恩澤心情大好,從懷中取出一枚短簫,嗚嗚地吹奏起來。
曲音很歡快,洛洛也跟著節拍哼起來。老頭臉上始終是一幅被人欠債不還的表情,只是目光在岑恩澤的這只短簫上打了幾個來回。
這只簫是金屬制作的,音節不同于絲竹之樂,發低音的時候更清脆動聽。
洛洛忽問:“這叫什么曲,很好聽的。”
“《歸思》。”岑恩澤停下來答到。“我阿爸教我的。”
不知是灰塵撲進了眼,還是被風迷了。想起了父親,一滴淚珠從岑恩澤的眼角滑落。短簫放于嘴邊,像風灌入蘆管,只是嗚嗚作響,再是成不了曲。
“怎么不吹了?”洛洛問。
“后面的曲子——忘了。”岑恩澤素少撒謊,說一句謊話,臉就紅了,幸好洛洛看不見。
洛洛只覺得可惜,好聽的曲子竟不能聽全。
前面是座窄窄的石板橋,很有些年月了。洛洛放慢速度,緩緩通行。
拖拉機在爬坡的時候,感覺有些有氣無力,突突的聲音越來越弱。洛洛擔心它在橋上熄火,踩了一腳油門,拖拉機卻咔的一聲,熄了火。
真是煞風景。
洛洛嘗試啟動,打了幾次火。拖拉機喘著粗氣,就是著不了火。
洛洛下車檢查,見車后有一條細長的線,綿延不知多少公里——拖拉機的燃油漏光了。
岑恩澤和老頭,一個一心只顧賞美景;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誰也沒有留意,拖拉機什么時候開始漏油的。
這下車是真的拋錨了。
離最近的驛站還有四十里呢!
洛洛問岑恩澤怎么辦?岑恩澤問老頭怎么辦?
老頭道:“我只管坐車,其它的關我屁事。”一幅袖手旁觀的架式。
洛洛很焦急,畢竟車上貨品關乎工廠的命運。
假如不能準時送到中轉站,又或者半道被盜賊或亂黨給劫了......
洛洛急的快哭了。拖拉機的燃油,在工業城是重點管控物資,只有指定的地方才能購買。
驛站有沒加油這項服務,洛洛不太確定。中轉站是一定有的,但還有百余里路。
岑恩澤安慰道:“這條路總會車經過,到時咱們找他們幫忙拖下車,再不行向他們高價買點燃油就是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三人只能等待了。
老頭事不關已,四仰八叉地躺在車頂,酣然大睡。
等了大半天,別說車了,連個人影也沒見著。洛洛越等越心焦,聽到老頭的酣聲,更感厭煩。
洛洛下了車,悶悶不樂地坐在橋墩上。岑恩澤也下了車,站在橋上,繼續觀望。
岑恩澤忽然喜道:“有車來了!”
洛洛一喜,走到岑恩澤身邊,順著他的目光張望,然而遠處,除了越來越濃的風煙,哪有什么車輛。
掂起腳,又再擦了擦眼,還是什么也沒看見。“在哪里?我怎么沒看見。”洛洛問。
岑恩澤指了一個方位,洛洛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只看見螞蟻大小的一個黑點。定睛細看,發現這黑影竟是在移動。
看了半天,一輛完整的牛車,才闖入洛洛的視線。
洛洛大失所望。
駕車的是個胖子,頭戴一頂斗苙。馬車上裹著一層帆布,不知拉的什么物事。
胖子問道:“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把車停在路心,擋別人的道?”
“車拋錨了。”岑恩澤站出來回答。
“那就把車推到路旁,別擋道兒。”胖子的語氣還算客氣,只是有些警惕。
“這位大哥,能載我們一程嗎?到前面的青田驛。”洛洛一開口,就爆露了女扮男裝的身份。
天色已晚,路上可能不會再出現其它車輛了。
洛洛忽然有了個主意,和岑恩澤商量了一下,讓牛車送洛洛和老頭先到驛站,岑恩澤留在這兒守著。等洛洛去驛站找輛車,帶上燃油和修車的師傅返回,再把車開回去。
這是目前最相宜的辦法,只是不知是否行的通。
胖子看一眼洛洛,又看了一眼老頭。一個小丫頭,一個糟老頭。思索片刻道:“行!——你們先把車移開。”
老頭卻忽然發話道:“你說行就行?老子偏說不行!老子是堅決不上你的鬼車。要拉就連這輛車一起拉走。”
胖子有些驚詫:“老哥,你莫說笑了。這牛拉這車都費勁,哪還能拉的動拖拉機?”
岑恩澤和洛洛也覺得這老頭有些無理取鬧。若是這牛腳程稍快些。洛洛聯系好車輛,捎上燃油,未始不能折返,在天黑之前,把這一車貨安全地拉到驛站。
老頭道:“誰有空和你說笑!今兒個,你是拉也得拉,不拉也得拉。”
胖子霍地揭下斗苙,光頭之下,滿臉橫肉。眉間一條刀疤把兇狠之色呈現的更加猙獰:“我本好心好意想載你們一程,你們也欺人太甚了!”
老頭極有可能是在車底磕壞了腦袋。洛洛和岑恩澤都覺得,應該為老頭好好梳理一下頭緒。天之將晚,莫攪黃了這難得的機會。
只是轉身的功夫,老頭已不在車頂了。再一轉身,老頭站在胖子的身前,手上多了一把刀,刀尖抵在胖子的胸口。
老頭喝道:駕車!
胖子乖乖坐上牛車。
“小子,愣著干嘛!把拖拉機移開,讓牛車先過。等會找根繩子,把拖拉機就栓在牛車的把式上。”
岑恩澤半信半疑地把拖拉機推到路邊。不相信牛真的能拉的動拖拉機。
事實證明,老頭多活出的這把年齡,是有些見識的。牛果真能拉的動拖拉機,只是相當的吃力。
牛拉不動車時,就用鞭子抽打。
老頭每一鞭子抽下去,估計胖子的心都在滴血。四十里的路程,一路“牛”不停蹄。將近青田驛,那頭牛已是油盡燈枯的狀態。
只隔一條馬路,那牛雙膝跪下,已站不起身來了。老頭幾鞭子下去,牛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只剩眼睛微弱地翁張。
胖子伏在牛旁,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將起來。
岑恩澤覺得這胖子挺可憐的,若不是遇上他們一行,那牛也不會死。勸解道:”這位大哥,牛死不能復生,還是節哀順便,保重身體要緊。“
胖子哭的更大聲了,比死了老婆還傷心。這頭牛可是胖子大半生的積蓄。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岑恩澤身無長物,哪里會知道,半生積蓄就這樣灰飛煙滅的沉痛心情。
“一個大男人,哭哭蹄蹄的,成何體統。”老頭很是鄙夷,隨手丟下一枚物事。
胖子眼睛骨碌碌隨著隨著那物事轉,眼里金光漸盛,所有的恐懼、委曲、傷心剎那間化為烏有。
那是一枚金幣。如果愿意,可以在黑市買上一百頭牛,開一家大型的農場也不在話下。
但不會有人真傻的拿它去買牛。
因為它不僅僅是貨幣,它比貨幣更金貴。
它是一張通行證——通往星海城的通行證!
“我的?”胖子臉上的笑容已經麻木,他已感覺不到自己是現實中,還是在夢中。如果是夢,他希望永遠不要醒。
“是。趕緊把這頭牛殺了,做頓火鍋。記得,多放點生姜、辣椒。”老頭很是不耐煩。
胖子一把抱住老頭的腿,感動的稀里糊涂:“我以后做牛做馬——”
老頭厭惡地一腳將胖子踢開:“牛和馬你就甭做了,你的肉哪比得上牛肉鮮——還不滾去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