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廠長讓你去趟他的辦公室。”小熊來找岑恩澤，其實是來捎話的。作為養豬專家，也順便“慰問”一下豬的病情。

“找——我？”剛才聽小熊這么一說，岑恩澤有些忐忑，不知道是禍還是福。小熊的臉上也沒有半分的提示。

小熊點著頭：“去吧。洛廠長等著你呢。”

岑恩澤只好硬著頭皮，向辦公室走去。這是他進廠以來，第二次進辦公室。剛伸出手要敲門，望見門上“閑人免進”四個大字，手停在空中。心道：“閑人免進，閑人指的不就是我嗎？那我就不用進去啦。”

岑恩澤轉身想開溜，一回頭見小熊就站在背后不遠，兩只眼睛注視著他，向他打手勢，示意他進去。

趕鴨子上架？

岑恩澤只輕輕敲了二下門，門就開了。洛洛站在門邊，臉上有淺淺的笑意：“阿爸在里間等你。”岑恩澤進廠快一個月了，雖然每天都可見到洛洛，但兩人之間的交流很少。

洛洛的辦公室很整潔，各種物品擺放的齊齊整整。細嗅還有一有股淡淡的香味，很好聞。

洛廠長的辦公室在最里間。辦公桌很寬闊，背景是一壁書柜。但沒有那么多書籍填充，架子上擺放了許多落了灰塵的鐵制器皿的樣品。

辦公桌旁是一張半新不舊的茶幾，桌面也沒有成套的杯具。對稱擺放了二張長椅。

“坐。”洛廠長讓他坐下后，半天沒再說一個字。筆端一直在一本冊子沙沙急舞，不知批閱什么文件。

岑恩澤像坐在烤爐上，感覺越來越悶熱。真想開下窗，透透氣，可又不敢站起身來。

只能坐在這里等著宣判。

大約十來分鐘后，洛廠長合上了冊子。岑恩澤也吁了一口長氣。

其實洛廠長是在試探岑恩澤。他了解小熊的為人，這孩子對朋友仗義，所謂的“機密”，一定一五一十，芝麻綠豆一股腦說給岑恩澤聽了。

洛廠長對小熊說的話也屬實情，星海城對工業城的管控越來越嚴苛。那頭豬也確實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但要說豬的生死與工廠的命運休戚相關，那還談不上。

豬仔是洛廠長從黑市上購買的，成豬同樣也能在黑市上找到，只是價格不菲。但如果工廠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哪怕散盡家財，洛廠長也一定會先保住工廠的生存。畢竟關乎幾十條人的身家性命。

沒有了工廠，他們就會失去工業城合法居住的身份，淪為浪人。

浪人是個較為悲催的一個群體，他們無家可歸，居無定所。工業城的警察會將浪人驅逐出境，或把外地流入的浪人當著亂黨擊殺邀功，強盜也會先選擇無依無靠的浪人劫殺練膽。

那些伏尸街頭的，多是流離失所的浪人。

在太平時期，浪人還能允許在工業區乞討過活。也有善心的工廠主會為他們安排一些臨時活計，浪人轉為正式職員也不無可能。

但這幾年，工業城的治安越來越亂。浪人上升的通道被堵死，很多浪人為了生存，橫下一心變為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強盜；或成為人人可殊的亂黨。

洛廠長不希望這一幕在自己身邊發生。

至少，他要拼盡全力，護住自己的女兒，不使她受到一點點傷害。

今天，他看到岑恩澤的身手，心中忽地生出一個念頭。只是以他的閱歷，也看不出岑恩澤真實的身份來歷。

岑恩澤的人品他是信的過的，但這小子會答應做這樣的事嗎？

洛廠長認為岑恩澤能坐在這里一動不動，足見耐力強大，可堪重負。但他不知道的是，岑恩澤的內心已幾起沉浮，再過幾分鐘，等不到結果。岑恩澤真要罵娘了。

“你不適合做這個崗位。”洛廠長望著岑恩澤的眼睛道。

岑恩澤也猜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在等待的時間里，心中已積攢了足夠承受的能量。“好吧！我這就去收拾。今天就走。感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說著，起身去開門。

“你要去哪里？”洛廠長問。

岑恩澤怔了怔，無言可對。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還是很毅然地扭開了門鎖。

“小子，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聊聊嗎？”洛廠長的目的達到，語氣平和起來。

岑恩澤聽得話中有音，停下腳步。

“我是說你通過試用期的考核了，給你換個崗位。”洛廠長笑道。

“通過考核——換崗位？”岑恩澤此時的狀態，就好比饑餓難耐時，忽地從天上掉下一張餅，卻正好砸在頭上，將他砸的暈七八素，有點發懵。

“你不愿意嗎？”

岑恩澤這才反應過來，歡欣地道：“當然愿意，不愿意的那是傻子。”

“確定？”洛廠長的笑意更濃。

“拿我人格擔保，百分百確定。”岑恩澤從門邊幾步跨躍，再次坐回到長椅上。

“你就不問問給你什么崗位？”洛廠長又問。

只要能留下來，有口飯吃，有張床睡。岑恩澤哪還管什么崗位。不過還是好奇地問了一句：“什么崗位？”

洛廠長正色地道：“我們每月要運送一批產品到中轉站，并領回生產的原材料。我要你和洛洛同去。你的任務是保護物料還有洛洛的安全。可以做到嗎？”

岑恩澤孤身來到工業城，是為探訪他父母的下落。工業城如此之大，而他局限于二點一線的工廠生活，何時能夠見到父母？

中轉站的往返途中，要經過工業城的數個區域，只有范圍擴大，與父母相遇的概率才會增加。

這個崗位，對岑恩澤來說是求之不得。在電閃火花之際，他腦海的某個角落，竟幻生出一幅與父母相逢的場景。

“我愿意！”這是他的心聲。他沒有正面回答洛廠長的問題，但洛廠長已獲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洛廠長把岑恩澤從頭至腳又再打量了一翻。岑恩澤被他看的心里直發毛。怯怯問道：“你不會又反悔了吧？”

洛廠長搖了搖頭，笑道：“該給你換身衣服了。”

按工廠規定，入職之后才能發放工衣。所以岑恩澤還一直穿著自己那兩套，臟污破舊的衣服上下班。

也不知這兩套衣服岑恩澤穿了幾年，全身上下都是補點，衣袖褲腳也短了一大截。

同事們對他不怎么待見，可能與他的衣著也有關系。

洛廠長把洛洛叫到辦公室，說這么俊的小子，怎么能穿破衣服呢？拿兩套工衣給他換洗。洛洛臉上一紅，從辦公室一件柜子里捧出二套衣服。

第二天上班，岑恩澤換上新衣，整個氣質都不同了。

工廠里那平時被人眾星拱月般追捧的惺惺作態的幾位女生，目光像碉樓的探照燈，在岑恩澤身上掃來又掃去。

岑恩澤素少和女生打交道，對她們目光里的柔情蜜意，完全無感，不免讓人掃了興。

昨天，別人對他的懼怕之感，現在變成了忿恨和鄙夷。

男同事是忿恨，長的帥也就罷了，還會功夫，讓不讓人活？！

女同事是鄙夷，連本姑娘的花容月貌都不懂得欣賞，這人會不會真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