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機開動，在羊腸般的山道奔行，追逐著緩緩落山的斜陽。

在山路上奔行了一個多小時，道路似乎無窮無盡，不知延伸至何處。

“看這架式，真的要一條道要走到黑了。”胖子不禁有些擔憂。他倒不是因為天黑了沒地方住宿，作為江湖中人，野營是必修之課。而是此時肚中已開始擂鼓鳴號了。

荒郊野嶺，找吃的才是一件難到英雄漢的事。

在中轉(zhuǎn)站購買的一大袋食品。胖子坐在車上，無聊的時候，就拿出一塊來啃，一路啃下來，袋子像卸了貨的孕婦。

這本是三個人二天的干糧，胖子一個人不好意思再啃下去，把袋子遞給岑恩澤。

岑恩澤接過袋子，沒一會功夫，便見了底，又將袋子還給胖子。

胖子掂了掂，見袋中還剩兩只餅，揣入到懷中。那只紙袋被他隨手一扔，像風箏一樣飛了出去。

所謂藏餅千日，用在一時。這時候正是那兩只餅發(fā)熱發(fā)光的時刻了。

胖子的嘴一張一合，一只餅便完成了它的光榮使命。再一張一合，另一只餅緊跟革命先烈的腳步，也找到理想的葬身之所。

只是兩只餅，對于胖子的胃來說，實如滄海一粟，微乎其乎，連個邊角都沒能塞住。

不吃還好，越吃越餓。

“還有吃的沒？我肚子餓了。”洛洛忽道。

洛洛一路上還沒吃過一點東西。

“吃的？沒——了。”胖子難為情地答道。胖子負責保管食品，可最后兩只餅，他也放進了自己的肚子。

“我這里有！”岑恩澤從口袋掏出二只餅遞給洛洛。

洛洛道：“我只要一只餅就夠了。”說著把另一只餅給了邵賓。

邵賓被村民抓住，別說吃飯了，連水都沒一口喝的。他也是餓了一整天，饑腸轆轆的。

邵賓接過餅，并沒像洛洛一樣，馬上開吃。

洛洛問：“怎么不吃？我看你也沒有吃晚餐，肚子難道不餓嗎？”

邵賓道：“我怕姑娘一只餅不夠吃，我先幫你存著。”

洛洛笑道：“邵先生，你還是叫我洛洛吧——我夠了的，你吃吧，不要客氣。”

岑恩澤又掏出二只餅道：“邵兄，我這里還有二只餅，不夠再問我拿。”

邵賓點點頭，開始撕咬餅，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咽，很是斯文。

胖子見岑恩澤像變魔術(shù)一樣，一下掏出二只餅，一下又掏出二只餅。他盯著岑恩澤的口袋，很想看看里面還有沒存貨。

“還有吃的嗎？我——肚子也餓了。”胖子扭扭捏捏把他意圖說了出來。

岑恩澤笑了笑，將手上的二只餅遞給了胖子。

岑恩澤的食量很大，但也及為耐饑渴。他忍耐力很強，以前在山林里生活時，為了捕捉一頭狼，曾經(jīng)伏在草叢里一天一夜，不飲不食。狼生性兇殘，又十分狡猾，獵它可十分不易。

這二只餅，雖不是從天上掉下的。但比雪中送碳更為及時。胖子捧著冷冰冰，硬梆梆的餅，內(nèi)心充盈著一股暖意。

他一口口，慢慢咀嚼，品味這股濃濃的友情。

“前面有個工業(yè)區(qū)。”胖子手興高彩烈地指著遠處的一片建筑道。

這說明很快就要走出山道，很快就能在購銷社補給食物了。

果然幾個彎道轉(zhuǎn)下來，那片建筑越來越清晰。

“朱大哥，離你的那個工業(yè)區(qū)還有多遠？”洛洛問。

“應該是不遠了，等下到了那個工業(yè)區(qū)，我再問問路。”胖子答到。

山路的盡頭是條尚未完工的隧道。拖拉機只能延著一條接壤的土路折轉(zhuǎn)出來。

土路很窄，幸好拖拉機也不大，將將通過。

工業(yè)區(qū)明明不遠了，但被山給遮住了視線。讓人有種不得路徑的迷惑感。

拖拉機突然在前面停了下來。

胖子問：“怎停下不走了？是車沒有油了？”

洛洛吶吶地道：“前面——前面是——我不敢走了。”

道路甚窄，兩旁又是灌木。胖子嘗過樹枝抽打的滋味，沒敢站著。

他一直同岑恩澤仰臥在車頂。

這時聽洛洛說到前面有異常，探出頭來看，也不禁打了一個冷戰(zhàn)。只見四面八方都是墓碑。

他們進入到一個墓地。

風呼呼地吹著，墓碑在草叢中時隱時現(xiàn)。加之夕陽將墜，暮氣漸濃。飛鳥藏在枯枝上，凄寒地號叫，讓人不寒而粟。

胖子呸了口：晦氣！也不敢再多看一眼。

邵賓道：“姑娘，我們換個位置吧。我來開車。”邵賓下了副駕駛室，從車頭轉(zhuǎn)到駕駛室。洛洛直接從車內(nèi)移了過去。

這個墓林很大，拖拉機開了二十來分鐘，才走到邊緣。

“這應該是前面那個工業(yè)區(qū)的墓地。你說他們工業(yè)區(qū)的人死了，是不是全埋在這里？”邵賓忽問。

胖子很是忌諱這個，不悅地道：”什么不好聊，非得聊死人！他們愛怎么死，愛怎么埋關(guān)你屁事？開好你的車是正經(jīng)！”

邵賓解釋道：“我是看這里多了很多新墳。一個工業(yè)區(qū)，多則一二萬人，少則數(shù)千人，不可能那么多人同時死去。除非這里發(fā)生了戰(zhàn)亂或者瘟疫。”

“新墳？”胖子在看的時候，岑恩澤也在觀察。岑恩澤只是目力好，觀察力并不強。當聽到邵賓說多了很多新墳的時候，他才留意到這點。

“你看那一排墓碑就是新刻上去了，1、2、3....19、20...24，那邊有24座墓碑。那邊幾個墳，也是新的，還沒刻碑。”

“這說明什么？”岑恩澤不解地問。

“說明這個工業(yè)區(qū)近期死的人較多。”

若非必要誰會跑到墓地去閑逛？洛洛見就這些東西就害怕。胖子表面上是忌諱這個，其實也是膽小怕死，只想早點離開鬼地方。

岑恩澤和邵賓卻一路指指點點，像是品賞花園里哪朵花更加艷麗一般。

邵賓嘴上說著，車速未緩。只見道路一轉(zhuǎn)，工業(yè)區(qū)廠房忽地橫陳眼前，胖子吁了口長氣。

此時夕陽西下，天邊那片火紅的彤云將散未散。

一般的工業(yè)區(qū)建筑，都是井字形的規(guī)劃。中心區(qū)域住人，廠房分布四周。

從墓地進入到工業(yè)區(qū)，真有種“陰陽割昏曉”的感覺。墓地就像是陰風習習，暮靄沉沉的黃昏景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