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恩澤和那頭豬打了一上午的交道。感覺這是個很沒技術含量的工作。只要把豬喂飽，它就自顧自地睡覺去了。

下午，岑恩澤去行政處辦理了入職手續，因為是考核期，開具的是“臨時試用”證件，但蓋著工廠章印。這也等于是護身符了，在工業城內就不怕再被巡警盤問。

岑恩澤心中的一塊石頭落地，心態變得平和起來。

洛洛兼行政、采購、財務等職務。反正就一個小作坊式的工廠，事情也不多。她給岑恩澤安排了宿舍，并鼓勵他：“好好工作，要是成為技術員，還有機會進入星海城呢。”

洛洛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室，門上特別貼著一行大字：“閑人免進”。

在工廠內，除了洛廠長和洛洛，享有獨立辦公待遇的就只有那頭豬了。院墻一角，用木頭搭建了一座棚屋，這便是那頭豬生活的地方，空間似乎不比洛洛的辦公室小。

洛洛鼓勵岑恩澤去車間學習，是為他以后的崗位分配打下基礎。但岑恩澤并沒有什么長久的打算。他只想借一個“身份”來尋訪父母的消息。

年輕人都有好奇之心，岑恩澤也不例外。他從沒在工廠生活過，對那些機備設備也十分的好奇。既然洛洛有此吩咐，他便有了充足的理由，在車間瞎逛。

工業區的動力系統，是依靠煤碳的燃燒來轉化成動能，然后驅動機器運轉。這是典型的蒸氣時代的科技。

機器一開動，車間灰塵飛灑，轟轟鳴鳴。每個人都似乎隱藏在濃霧之后，神出鬼沒。

岑恩澤在一臺車床設備前站了很久，看著一片鐵塊，逐漸被機器切割成碗碟的形狀，覺得很有趣。想問問這臺設備的作業原理是什么？操作車床的是一位黑瘦的青年人，瞪了一眼岑恩澤：“有什么好看的？別杵在這影響我工作。”

“小帥哥，過來這邊學吧？！”

岑恩澤循聲望去，見一個較為整潔的臺面，四五個女生正貼標簽，打包裝，向著他咯咯發笑。

岑恩澤臉上燒起一片云，走出了車間。

豬趴在草堆里，正悠哉悠哉地睡懶覺。岑恩澤架起一塊木板，也躺著曬太陽。陽光燦爛、溫暖、真實。

一下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銅鑼一響，大家一窩蜂圍到樹下。

開飯時間到了。

樹下擺了二只大桶，飯菜的香味勾的岑恩澤直吞口水。午餐和晚餐都是吃野菜飯團，各人按食量自取。

這一片工廠都是提供一日三餐。岑恩澤早上吃了早餐，中午那頓吃的較為克制。

岑恩澤不想半夜再餓肚子，這一頓晚餐吃的較多，一連吃了十來個野菜團子。引得眾人紛紛側目，這也太能吃了吧？

就算是小熊這種體型，一餐也就吃四五個野菜飯團。大家真擔心岑恩澤會把工廠給吃垮。

其實岑澤只吃了七八分飽，他是看到大桶見底了，不好意思再吃。

岑恩澤總算吃了一頓飽飯。那頭豬卻不滿了，么么地叫著，高聲抗議。

“忘了喂豬食了。”岑恩澤忽然想起來。

往常，剩飯剩菜足夠豬吃。但今天，豬的那一份被岑恩澤給吃了。

豬吃什么呢？岑恩澤有些慌急。第一天上班，一定得留個好印象。

小熊畢竟是養豬能手，給岑恩澤支招：“熬點野菜就行。”

看陳恩澤笨手笨腳的，小熊親自幫手生火熬粥。

足足晚了半小時，豬也動了脾氣。岑恩澤將食盤端過去，就被拱翻了。一連拱翻了幾次，岑恩澤不厭其煩地收拾。

這頭豬發起啤氣來還真不大好對付，岑恩澤暫時也得罪不起。

豬終是架不住饑餓，將食盤啃個精光。吃飽喝足，但它仍然不甘心，將食盤拱的扁扁歪歪。

岑恩澤又氣又好笑，這豬莫不是成了精？

這一天就這么過去了。

晚上不用加班。街上也沒什么商店、酒吧、游戲廳之類的可以逛。

再說天黑就宵禁了。工業城的居民早習慣了二點一線的生活。天亮就上班，天黑就歸家。

岑恩澤無所事事地站在宿舍的陽臺上，望著夕陽一點點收回它的光芒。

“這太陽有什么好看的，你都看了一下午了。”小熊很不解。

小熊和岑恩澤分在同一間宿舍。兩人序過年齒，岑恩澤比小熊大上二個月。

“顏色好看，五顏六色的。”岑恩澤很認真的回答。

小熊越加肯定岑恩澤不單是智商低那么簡單——他興許壓根兒就是個傻子。

小熊很放心地從床底一只布滿灰塵的箱子，找出了一件模型把玩著。岑恩澤無意間瞥了一眼，隨口問道：“這是飛機？”

“你知道？”小熊一驚，模型險些脫手而落。不久前，也有同事來小熊的宿舍竄門，看見他的模型，只是覺得新奇好玩，并不認識這是什么物事。

在工業城，除了工業城的法典及與工業生產、管理的技能之外，其余一切學科、知識都是異端邪說，是被明文禁止的。

小熊的父親是0812礦區的工程師，有一天他在礦井拾得一本書籍。書上的文字，他一個也不識得。但書上的一幅圖畫，讓他印象深刻。那本書當天就被監工收繳了，并對他盤問了很久。確定他對那本書上的內容一無所知，才放了他。這幅圖一直印在他腦海里。

小熊的父親會木工活，閑來無事，他便依圖制作了這件模型，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了小熊。并囑咐小熊不要輕易在人前展示，恐招來禍患。

小熊的父親死于一場火災。

岑恩澤點點頭。他不但見過真正的飛機，而且坐過。

兩個人心中都藏著一份密秘，話題就此心照不宣地中斷。

天完全黑透。

宿舍沒有點燈。在工業城，蠟燭的配給是有額度的，一個月就一支。很多居民養成了一種特殊的技能，可以在黑暗中縫縫補補，洗洗涮涮。

小熊也有一種技能，倒床就能睡著，而無論怎樣喳吵的環境，都能睡的像頭死豬。

碉樓的探照燈每隔一段時間，就在窗前晃來晃去。岑恩澤難以入眠，他無聊的時候，就計算著燈光掃射的頻率，大概每十五分鐘就會照射一次。

根據光射的角度，他知道有三座碉樓的探燈可以照射到這扇窗戶上。一座碉樓的探燈從一個點照射到另一個點，大概耗時45分鐘。

他知道這種規律后，慢慢地進入睡眠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