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是混江湖的，見過的世面終究比岑恩澤多，這時輪到他表現的機會了。笑道：“茶哪里是你這種喝法？你知道茶有多金貴。一兩黃金一兩茶呵，像你這種喝法，簡直是一種糟踏?！?

中年女人正忙著煮飯，停下手里的活計，羞澀地道：“這位朋友言重了，只是粗茶淡飯待客，還望不嫌棄。”

據說星海城的上流人士皆喜飲茶。飲茶不單是身份的象征，也是一種高貴的社交活動。

一兩黃金一兩茶，絕不是虛言。

茶葉既使是在星海城也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在工業城的黑市上，茶葉完全可以當作黃金使用。

過關卡的時候，洛洛送給王伯伯的茶葉，那可是尊貴無比的禮品。

岑恩澤小聲問道：“請問廁所在哪？”

那青年爽朗笑道：“鄉野人家，哪有那么多講究的，屋后就是茅房。要不我帶你去？”

岑恩澤擺擺手，難為情地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去。”

青年和胖子繼續天南地北的胡扯。

岑恩澤一個人走去上廁所。

屋后確有一間茅房，是木板圍起來的。沒有裝門，也沒有蓋頂。

木板與木板之間拳頭大小的縫隙，里面可以看見外面，外面也可以看見里面。

茅房與木棚相隔左近，屋內的說話聲清晰可聞。岑恩澤大是窘迫，屋內還有女眷，他哪敢在這里上廁所。

他憋著尿，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解決。

走著走著，來到了碉樓前。他記得這個地方比較荒蕪，而且有間公共廁所。

洛洛的拖拉機就停在碉樓前，他隨意地望了一眼。見三四個青年正從車底下搬運什么物事。

那幾個青年見到他，手上的動作便停止了，臉上表情怪異。

岑恩澤也有些狐疑，大白天有人偷東西不成？但見到從車底鉆出的那個叫四平的瘦高青年。他也就釋然了，那個是為洛洛修車的青年。

四五雙眼睛望向他，岑恩澤尷尬地笑了笑說：“我去上個廁所?！?

從廁所出來，那幾雙眼睛還是照樣盯著他看。岑恩澤目不斜視，快速走向木棚。

估摸別人看不見他了，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見那幾個青年抬著一件物事，躥進碉樓內。

這件事很蹊蹺，這個村子也透著古怪。

整個村子也有十來戶房屋，卻不見一只狗吠，一只雞叫。

以黃金論價的茶葉。以至貴為工廠主的洛廠長，辦公室也只有殘缺的茶具而無常備的茶葉。一個簡陋的山野人家，竟能以茶葉待客，這合理嗎？

岑恩澤在想著，要不要把他看到的告訴洛洛。

“岑恩澤——吃飯啦——”洛洛在叫他了。

岑恩澤應了一聲，緊走幾步，看到洛洛站在屋前。

“你去哪了？要吃飯啦?！?

“我——四處轉了轉?！贬鳚赡暮靡馑几嬖V洛洛，上個廁所還跑那么遠。

洛洛唔了一聲：“吃完飯。我們得趕路了。”

飯菜已上了桌，胖子和那個青年，兩人坐在席上聊的很歡悅。

三菜一湯，二盤青菜，一盤野味。

這是相當豐富的一頓午餐。岑恩澤在工廠天天吃的也就是野菜團子。

青年問要不要喝點酒？——我回家拿去。

胖子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瓶子晃了晃說：“我這里帶有酒，家鄉特產——五步倒。嘗嘗我的酒吧?！闭f著給青年倒了一杯。

又問岑恩澤要不要喝一口？岑恩澤搖搖頭。胖子趕緊收了起來，道：“連酒都不會喝，做人還有什么意義。這酒可不是一般的酒，后勁足的很咧。”

連同那個青年，就六個人吃飯。洛洛問要不要叫上四平，中年女人道：“給他留點菜就行了。他修好了車，自然就過來吃飯的?！?

洛洛吃了兩碗飯，就說飽了：“我去看下修車的情況”。岑恩澤不喝酒，吃飯也很快，要陪著一起去。

洛洛說就幾步路的事，我一個人去就行。

岑恩澤是想在路上告訴她，關于上廁所時看到的一幕。見洛洛執意要一個人去，也就不勉強了。

洛洛很快就回來了，喜道：“車修好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今天是交接的日子，他們因車拋錨，已在路上延誤了一些時間。

胖子與那青年在酒桌上相談甚歡，很有種相逢恨晚的意思，恨不得立時就結拜為異姓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但胖子也沒忘記自己的使命——交接才是頭等大事。

“賢弟，哥哥還有點俗事在身，就此別過。”

“大哥，多多保重。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后會有期?！?

洛洛捂嘴而笑，江湖人士的交往方式，果然別致。

喝酒的青年、中年婦女、歡歡還有那個叫四平的青年，都在路口送別。岑恩澤沒有看見剛才搬運的那幾個青年，仿佛他們至始至終都不存在。

岑恩澤瞟了一眼碉樓上的那漢子。

打岑恩澤走進這村子，就發現了碉樓上的漢子。這么小的村莊，這么荒避的山野，還有人24小時在瞭望。這是不大合常理的。

這村莊一定隱藏著什么密秘。

但洛洛表現的很平常，似乎對這里的一切見慣不慣。

而作為老江湖的胖子，也沒感受出這里有什么特別之處。胖子先前還道是進了賊屋，現在熟稔的好像回到自己家中一樣。

拖拉機再次駛入山道中，行不多時。

岑恩澤最先發現前面那片濃煙，問道：“是不是山林著火了？”九月樹葉黃落，是山火多發的季節。

山道樹林茂密，洛洛并未瞧見。她相信岑恩澤的視力，問是在哪。岑恩澤指著東南方向道：“在那邊?！?

洛洛也只道是哪片山林著了天火。反正這里是無人區，不會有人受災喪命，并沒放在心上。

當車轉出山道時，徒見濃煙滾滾，半邊天空都暗了下來，空氣中彌漫著燒灼的味道。洛洛望著濃煙升起的地方，隱隱覺得不妙。該不會是中轉站著火了吧？

拖拉機繼續往前開，果見熊熊大火，像一頭巨獸，在中轉站翻滾撲騰。

假如洛洛的車，沒在半道上拋錨，也沒繞道。此刻必定是停在中轉站的臨時放置區，而那里正是一片火海。

洛洛不知是否該當慶幸。

但是貨物怎么交接呢？

工廠必需將貨品如數交割清楚，才能從中轉站領取生產的原材料和加工酬金。

這些酬金被稱為工業幣，只能在工業區流轉。而且是指定的貨營單位。

工業幣采用的是特殊的鍛造技術，由星海城直接監造。想偽造極是困難，盡管如此，星海城對偽*鈔的打擊也是相當嚴厲。

工業區民眾的生活用品都是持工業幣在貨營業單位采購，且需由工廠開出證明方能購買。所以沒有工作的浪人，想在工業城生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沒有原材料，工廠就沒法生產、加工產品。自然也完不成星海城規定的生產任務。

近來星海城的規則越加嚴苛。稍有不慎，工廠即有摘牌的風險。

洛洛從未遇到這種突發事故，不知道怎么處理。這時她真的很希望阿爸在現場。

開往中轉站的途中，停了很多車輛。想必他們也處在進退兩難的境地，只能呆在原地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