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可卿不明白氣氛為什么突然間尷尬了起來，邊上的溫良突然間不說話了，倚著墻站著的魏老師似笑非笑。

“可卿啊，你先回去，我和溫良有點事要聊，誒溫良，牌子給他。”

接過那塊黑色的通行令牌，徐可卿疑惑的看了看這兩位，他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么自己預想不到的狀況，心里祝福一句溫良能平安度劫后，將令牌貼在小巷盡頭墻壁的某塊略微凸出的磚上，白光自令牌處散發，包裹住徐可卿，光芒消失，此刻巷中剩下師生二人。

溫良舔了舔嘴角，感覺自己喉間干涸苦澀，魏東洵是螣院中唯一一位在溫良面前展現過自己強大實力的在職教師。

正因為見識過，所以才明白自己根本都不用去想逃跑的念頭，如今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祈禱魏老師是來抓自己回學校聽候發落，而不是去找洛瓊芷她們麻煩的。

“還站這兒干嘛？走啊。”魏東洵習慣性的拍了拍溫良的肩，“早點完成任務，我也好早點回去交差。”

“魏老師...沒必要吧...今天要不然咱直接回學校？”溫良最后勸了一句，如果魏東洵還是一意孤行，那他只能在心里對洛瓊芷說一句抱歉，并期待她的隨行老師在身邊跟著了。

“說什么蠢話呢，今日事今日畢的道理都不懂？”

“那老師...求求你別殺她，她不是那種愚昧的人，我會勸她投降的，給她留一條活路。”

“你在說啥？”在前面散步的魏東洵茫然的轉頭看著溫良，“不是，曉錦就托我出來帶你買點斬晦要用的東西，也沒聽說你雇傭老師了啊......”

話講一半，魏東洵反應過來了。

“你不會以為我是來找你那個七院小女友的麻煩的吧？”

“您知道她？”相較于之前，溫良更吃驚了。

魏東洵的眼神仿佛觀猴的動物園游客：“是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這事能瞞住螣院的？

你入校前兩周，所有的個人訊息就全部上傳到學院內部的資料庫了。”

“所以放輕松小良子，比起你的小女友，你更要擔心的是你自己。上次那伙菜雞的圍剿行動失敗之后，你的級別從營救目標變成了非必要營救目標，知道這什么意思嘛？”

“額，老師您說。”

“字面意思啊，救不了就直接滅口。”魏老師橫著右掌，做了個割喉的手勢。

“而且那幫掛著序列號的人可不像我們學校這么校風開放，螣院講求自由戀愛，你想追熙院長，在原則上來說都是沒問題的。

他們就不一樣了，那幫正道蠢驢幾十年前弄了個‘道侶三規’的政策，一條比一條惡心。

一規要求道侶修齡差不能超過三百年，二規要求兩人境界天賦都要相當，三規最離譜，需要師門長輩的同意。”

說到這兒，魏東洵停下腳步，溫良這才發現二人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一條舊街里，明明并沒有走很長時間的路，但溫同學硬是想不起來自己是怎么到這里的。

“年齡的事兒相信你也有所察覺了，也不是故意要瞞著你們，主要是熙她們吧，對于這方面或多或少有點...咳咳，敏感，懂吧？

不過說句老實話，由于某些原因我們幾個老師，除了老宋外，年齡還真都不算大。”溫良不是第一次覺得魏東洵有點話癆屬性了，這一路上叨叨叨叨就沒停過。

邊說著，嘮叨魏敲了敲老街邊上一家破門上的銅環，銅環與木版門的碰撞竟然發出了刺耳的金屬摩擦音，聲音久久不散，讓溫良產生了掉頭就走的念頭。

“洵公子可是稀客啊，近來一切安好？”雜音未散，門內便傳來老人沙啞的問候，那聲音像是秋天的枯枝敗葉，仿佛一腳踩上去就會支離破碎。

聽到人聲，魏東洵才抓著溫良的胳膊踏入門內：“唉，也就那樣吧，唐店長好久不見，看起來又厲害了不少。”

“不如你們年輕人了......”過了那扇木門，眼前景象忽然從四合院變成了鄉間莊園，翠綠的爬山虎布滿斑駁的圍墻，鐵制的高大正門前，穿著黃色馬褂的老人整暇以待。

魏老師松開抓住溫良胳膊的手，從兜里掏出一張淡金色的信函，雙手遞給黃褂老者。

“這次的采購許可，請您過目。”

唐店長雙指夾住信函，閉目感受，少頃，將其收進自己寬大的衣袖中。

“請進。”他身后的鐵門敞開一道剛好夠一人通過的縫隙。

“進去之后，少說多看，謹記一點，不要和那人對話，他不論問你什么低著頭就行了，不會有事。”溫良抬起頭，魏東洵已經走進門內。

與想象中富麗堂皇的別墅內飾不同，這個貌似可能大概應該差不多是修仙者商店的地方看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典范。

恢弘大氣的莊園外表里，是雜亂無章的辦公臺，粘連著蜘蛛網的旋轉樓梯，墻壁上的幾幅畫隱約能看出來是有些年頭的人物像，但經年累月積攢下的厚厚的灰塵遮去了畫中人的面容。

“小兄弟對這幾幅畫很感興趣嗎？”聲源近在咫尺，溫良側過頭，唐店長就站在他身邊，可明明剛才他才與魏老師一起去了樓上......

“小兄弟可知道自己父母的近況？”

想起魏老師的囑咐，聽人勸的溫同學低下頭一言不發。老人也沒有繼續詢問，腳上同樣遍布灰塵的布鞋踏在樓梯上，木制臺階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這幾幅呢，列著這間莊子歷任的住客，也就是這家店的店長。”唐店長拂去最近的一張“這是第二任店長，宋朝貴人，官居三品，可惜站錯了隊，被誅了五族。”

“這是第三任店長，綠林巨匪，被當時的朝廷圍剿后，來這里尋一片容身之所，”

“第四任......”

“......”

“這是第八任，前不久外出備貨的時候被貨給宰了，挺丟人的。”唐店長這次沒在墻上的畫里尋找，只是打開手機相冊，也不管溫良能不能看清，就將屏幕中的那個微笑著的陽光青年呈現給他看。

溫良在一旁站著覺得渾身冰冷，八任店長，均無善終，無一幸免。

“而我呢，是第一任。” 唐店長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低著頭的溫良看不見他的神情，卻清楚感覺到有兩束目光扎在自己的身上。

“現在我想讓你做第九任，不知道小兄弟意下如何？”

腦中警鈴嗡嗡作響，名為“危險”的絲線幾乎將溫良裹成了繭，而面前這個看似老邁的蜘蛛似乎正摩擦著前肢，準備飽餐一頓。

“溫良，走了。”魏東洵的聲音如同救命稻草，溫良幾乎是抓著那道聲音的方向，低頭沖了出去。

身后，唐店長看著他逃離，攏在袖中的手緊了又緊，卻最終還是松開了。

“居然真有這種人，不過現在時機未到......”

直到他眼前的地面從那處莊園的大理石轉重新換回老街的破磚爛瓦時，他才重新抬起頭，面前是繃不住臉上笑意的魏東洵。

“至于嗎？你看他眼睛了？”

“沒啊...我一直低著頭。”

“那你怕什么，他本體和我在一塊，在一樓呆著的就是一個傀儡，只要不看他眼睛就一點事兒沒有。”

溫良想了想，并沒有將那位唐店長的傀儡跟他說的話復述給魏老師聽，他覺得那可能也是老人惡作劇的玩笑，說了也沒必要。

“老師，那家店叫什么？”

“它名字還真挺多的......我想想，前幾年好像改成了‘小二’雜貨鋪。”

“......”

又是在毫無營養的對話之中，刻意去記路的溫良依舊記不得自己是怎么從那片老街走到這人潮如織的商城的。

“該買的東西也買到了，不該來的人也來了。”人流之中，忽有劍氣。東洵出袖如蛟龍出海，瞬息間將兩人身周的空間撕破，虛假的人像物像如空中泡沫，頃刻虛無。

“早料到諸位的行事手段了，各位不會以為同一招能對我用兩次吧？”魏老師這次倒是顯得信心滿滿，一張淡青色的符箓貼在劍身，幽蘭色的火焰以魏東洵為起點，迸射遙擊天穹那道溫良略有些眼熟的金色屏障。

“走了，溫良。”兩人的身形在火焰通道中穿行，但溫良并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外界有許多色彩斑斕的煙火綻放，那是被幽冥之火阻擋在外的攻擊。

“這火是真好使，就是太少了。”魏東洵看著那張燒了大半截的符箓，臉上明明白白的寫著“心疼”二字。

火焰通道周圍被身著西裝革履的男男女女包圍，透明而詭異的火焰讓他們臉上的氣憤可以清晰的被溫良捕捉到。

有幾個人在看他，嘴巴撥弄著口型，他只能分辨出其中三個字——洛瓊芷。

抓不住人就想靠我女友策反我？同志我也想反啊，但你們能不能先把我救出來？這波操作有些惡心人的。

“行了，不能再皮了，大佬動手了。”魏東洵手一晃，通道中的兩人消失，片刻之后，天穹之上，霧海翻騰，層層疊疊的云朵匯集一處，其中有雷光閃爍，然而光芒涌動至最強時，毀滅之光又漸漸平息。

而那片通道之中，有雷電閃爍留下的焦痕。

“跑的倒是挺快，幸好我留了一手。”商城旁的大巴車上，第一排狀似閉目養神的女司機摘下扣在她臉上的帽子，抻了抻懶腰，沖著后排的學生們說：

“姑娘們，在車上呆著沒意思啊，你們也沒手機，這離回酒店的時間還有好幾個小時呢，不再去逛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