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的練劍時間很快過去，葉白收起莫離劍，與洛晨兮相視一笑。

剛才兩人便是你來我往，一個輕靈優美，一個瀟灑從容，一番習練下來竟有幾分伯牙子期之感，自洛晨兮進入內院后兩人因難以見面帶來的生疏感頓時去了一大半。

劍來，便知思量。

葉白透過她的劍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那股淡淡的愧疚和思念，好好的一套清風朗月劍耍的竟有了幾分纏綿。

葉白不禁笑道：“傻丫頭，沒事的，我很快就能進入內院了，到時候就能經常見面了。”

內門四院在長白之北，而外院在長白之南，來回很不方便，而且一般情況下，內門弟子是不允許隨意進入外門的，以避免直接插手外門弟子之爭。

洛晨兮嫣然一笑，很高興葉白懂了她的劍，懂了她在劍上傳遞的東西。

“葉師弟，師姐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去老地方玩吧。”

洛晨兮一邊加重了‘葉師弟’三個字，一邊揮揮手讓眾人解散。

有兩個人沒有走，一男一女，男的有幾分憨厚，女的則嬌小秀氣，兩人大手牽小手，笑著走向葉白兩人。

“晨兮姐，你怎么才來呀，大哥前幾天喝酒時還找我抱怨的，說什么丫頭長大了就翅膀硬了，也不會來看他了。”

孟猛咧嘴一笑，無視了葉白有些尷尬的眼神。

他身邊的小姑娘眼珠子一轉，嬌笑道：“是呀晨兮姐，葉大哥可想你了，還說什么......孤枕難眠呢！”

洛晨兮清麗的小臉立刻染上了粉紅，再也沒有了剛才威風凜凜的儀態，羞答答地道：“葉白，你怎么......什么話都和萌萌說呀。”

葉白捂了捂頭，丫頭，你的智商呢，我是亂說話的人嗎......

敲了敲孟萌的頭，葉白道：“丫頭好不容易回來一次，都別扯了，我們聚一次餐吧，老地方，帶上家伙。”

“討厭，臭葉白又敲人家頭。”

“哦，萌萌不哭，猛哥給你揉揉，乖。”

葉白看著五大三粗的孟猛一臉溫柔地給一位嬌小可愛的小姑娘揉著頭，一邊揉嘴里還不停念叨著什么乖、親親之類的話，葉白頓時感覺自己的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小猛，你確定你是找了個老婆不是找了個女兒？”

葉白嚴重懷疑這家伙有不為人知的愛好，比如喜歡幼女什么的......

事實上孟萌已經有十八歲了，但看起來小小的，怎么吃就是不再長了，活像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而她與孟猛的相識也是一次偶然，有一次孟萌的一個追求者找到長白劍派在門口大喊‘孟萌我愛你’。

結果愣是讓路過的孟猛聽岔了，掄起拳頭就是一陣胖揍，后來兩個人才知道原來在長白劍派的外院里竟然還有人和自己名字的讀音一樣，好奇之下就見了一面，結果愣是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

孟猛是葉白為數不多的好朋友，當初孟猛參加外門的考核時葉白還是主審官，對這個天賦不錯性子憨厚的少年很有好感，后來又隨手幫了他幾次忙后對方竟直接拉著他拜了大哥。

那時候的葉白在外院并不像現在這樣風光，甚至因為多次挑戰慕刀而四面皆敵，有志進入內院的弟子當然不介意給葉白找點麻煩以換來內院師兄們的賞識。

但就是在那種環境下，孟猛還是毅然決然地跪下就拜，也跟著受了不少委屈，這份情意讓葉白一直銘記在心。

......

世上幸福的事不多，但在天寒地凍中能夠吃一鍋油辣的水煮魚絕對算一件，再加上幾個私密好友，一壺美酒，這日子給個神仙也不換。

此時葉白便和洛晨兮還有孟猛、孟萌坐在一個隱秘的山洞中，山洞不算特別開闊，但容納四個人還是綽綽有余的，四人圍在火柴堆上，嗅著越發濃郁的香氣，聊著曾經。

“大哥，還記得我參加拜師考核時的那件事嗎，當時我心里緊張的要死，結果愣是把那套清風朗月劍忘得一干二凈，傻站在那，心里就在想，完了，回去要被我爹打死了，整個村子三百多戶人家一起湊出的路費就這么白廢了......還好，大哥你偷偷在桌子底下用劍指提醒了我第一式，要不然......”

孟猛大灌一口酒，陷入了回憶。

葉白聞言一笑，他當時看出了孟猛只是太緊張了，卻并非偷懶愚笨之人，便給了他一個機會，后來也證明孟猛確實在那套劍法上下過苦功夫，幾個考官都給了不錯的評價。

“機會，是你自己爭取來的，我只不過是隨手幫了一下而已，好了，恩恩怨怨的，提起來就鬧心，魚應該煮好了，快吃吧。”

魚是冬日藏于冰湖中的肥鯉，煮出來的湯都是嫩白嫩白的，再加上葉白親手做的辣椒油，真是未入口中唇齒已香，令人食指大動。

幾人以前便經常聚在這個后山的山洞中煮魚或者抓一些野味烤烤吃，一起談天說地，聊一些江湖趣聞或者聊著彼此。

酒足飯飽，葉白打了一個嗝，痛快！

旁邊正和孟萌不知在說些什么的洛晨兮白了他一眼，從袖中抽出一塊白色繡花的絲巾，玉手拿著輕輕幫葉白擦了擦嘴角的油漬。

“哇偶！”

孟猛抱著小小的孟萌一臉夸張地道。

喂喂，你們都抱在一起了還有意思說我......

氣氛一直很融洽，直到孟猛隨口提了一句話。

“大哥，你還要和慕刀決斗嗎？”

場面頓時安靜了，孟猛仿佛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閉口不言。

慕刀一直是他們幾人中的忌諱，甚至就連洛晨兮都不理解，為什么葉白每次明知道打不過對方卻還是要執著地去挑戰。

看氣氛一下子沉重了下來，葉白卻是灑然一笑，道：“當然要挑戰了，不然我干嘛那么拼命練功，吃飽了撐著沒事干呀，好好吃丫頭的軟飯豈不是更好。”

洛晨兮笑了一下，道：“好呀，歡迎來吃。”

葉白掐了下她粉嫩的臉龐笑道：“讓我看看你的臉皮是用什么做的，姑娘家的，也不害羞。”

“哇偶！”

孟猛大臉貼著孟萌的小臉一臉夸張地道。

葉白：“......”

仿佛一夜天下白，幾人走回去的路上幾乎都是滿目銀白，初看時還挺震撼，看久了難免無趣。

突然，幾個身影映入四人的眼中。

遠遠望去，是三個穿著長白劍派弟子服飾的男子，正對著一棵樹指指點點，模樣十分得意。

葉白四人走近一看，臉色卻都有些陰沉了下來。

只見那棵樹上架著一個鳥巢，有著厚厚毛絨的不哭鳥正坐在鳥蛋上，蛋上不知被誰弄了個孔，黃白色的蛋清緩緩流淌，滴落在不哭鳥的腳上，但它卻茫然無所知，踩著自己孩子黃白色的蛋清努力坐在蛋上，尾巴上的絨毛在蛋清的沾染下變得粘稠。

不哭鳥，因啼聲酷似‘不哭’之音而得名，一生只能下一次蛋，為防天敵往往在冬日孵化幼鳥，一臥一冬。

“哈哈，孔師兄，你的這招‘點石成金’真是越發精準了，點破蛋殼卻不碎裂蛋身，這套點石劍法想必已經到了登堂入室之境了吧，真是厲害呀！”

“哈哈，師弟過獎了，師兄平時也沒怎么練過，偶爾耍耍罷了，否則，呵呵，不說了。”

“師兄呀，你就是太謙虛了，否則那葉白又何德何能可以成為外門弟子的大師兄，都修煉了七年還進不了內門，簡直就是廢物！”

那位被稱為孔師兄的青年男子一聽這話立刻得意地笑了起來，頭卻是緩緩搖著，道：“葉白嘛，畢竟選擇修煉了我長白劍派三流武學中號稱最難的《十三太保橫練功》，練得慢一些也是不奇怪的，但是明明資質不夠卻好高騖遠就有些不對了，年輕人嘛，心性不足也是可以理解的。”

“嗯，不談那個掃興的家伙了，孔師兄，你看這只鳥真的好傻呀，自己孩子死了都不知道，不過我聽說蛋清也是一種不錯的調料哦，等會把這只笨鳥烤烤吃了吧。”

......

洛晨兮看到那只呆呆的還在努力孵化鳥蛋的不哭鳥，心中只覺得一刺，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跪在地上賣身葬父卻無人問津的小姑娘，卷在席里的父親尸首已經開始腐臭，路過的人嫌棄地看一眼便遠遠避開。

所以當葉白絲毫不嫌棄地抱起她父親放進棺材的那一刻，當她看著葉白一襲白衣染上不少骯臟的痕跡卻依舊用袖子為她擦干凈臉頰的那一刻，她便在心中默默起誓，這一世，一定要跟著他。

洛晨兮美眸中閃過一道氤氳紫色，修長的手指握在腰間佩劍上，正欲拔劍一只溫暖的手掌卻蓋在了她的手上。

葉白拍拍她的手，道：“你畢竟是內門弟子，出手難免有以大欺小之責，我來吧。”

淡淡的話語卻有著不容置疑的語氣，洛晨兮哦了一聲就乖乖退在一旁。

而這時那三名外門弟子終于發現了葉白等人的到來，想起了剛才說的葉白的壞話，臉色均是一變。

“葉白哥哥，狠狠地教訓他們，不要留情！”

孟萌看到不哭鳥還在呆呆孵化的模樣眼睛都濕潤了，撲在孟猛懷里撅著嘴唇‘惡狠狠’地道。

葉白解下背后的莫離劍，將包著劍的青布隨手扔在了地上，望著其中的一人眼眸深邃，道：“小虎，你母親的腿傷好些了嗎？”

其中一個圓臉少年立刻面色羞紅，道：“葉師兄，多謝你送我的那些藥，我娘已經好多了。”

葉白望著他一嘆，道：“小虎，剛才他們說話時你站在一旁默不作聲，我知道你還是有羞愧之心的，我葉白并非施恩圖報之人，但你年邁八十的老母親一心希望你能成為一個善良、踏實的孩子，你如今這樣做，不怕她會失望嗎？”

小虎愣道：“葉師兄，不就是一只鳥嗎？”

葉白深深地望著他，道：“你的母親當年也是十月懷胎。”

孔邱林見葉白不理自己有些不滿，鏘的一聲拔出佩劍指著葉白道：“葉白，枉你還是外門弟子的大師兄，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都不懂嗎？”

葉白搖了搖頭，道：“如果今天你只是罵我，那我絲毫不會理你，畢竟我葉白不是圣人，而且就算是圣人也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又如果你今天只是吃了這只鳥或是偷了蛋去吃，那我葉白也不會理你，但很可惜，你的行為所反映出的變態心理讓我仿佛看見了一坨大便，不，比大便還要惡心。”

莫離劍輕顫，淡淡的劍意浮現，葉白道：“記住，我今天打你不是因為我有多么高尚，而是因為，看你不爽。”

鏘！

用梅花樁步踩著積雪，葉白的身影宛如一道幻影，一瞬間出現在孔邱林面前，莫離劍重重斬在他的劍上。

火花飛濺！

孔邱林持劍的右手不住地顫抖著，手中的劍已經被葉白生生打飛，右臂暫時失去了知覺，他的眼中滿是不可思議，難道十三太保橫練功真的就這么厲害？

一招，僅僅是一招，在外門弟子中也是較為優秀的孔邱林便果斷落敗，得意的點石劍法更是連個屁都沒有放......

洛晨兮美眸中閃過一道異彩，什么時候葉白的梅花樁步也突破到爐火純青之境了，剛才的速度已經趕上不少內門弟子了。

突然，她眼中閃過一道紫氣，張口道：“小心偷襲！”

原來是跟孔邱林在一起的另外一名弟子看到葉白背對著他忍不住惡向膽邊生一劍刺向葉白丹田。

這一劍若是刺實了，葉白的一身武功就直接廢了。

葉白頭也不轉反手就是一劍。

卻不想那人竟然身子一轉躲開了葉白這一劍，然后一腳狠狠踢向葉白的丹田。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興奮之色，他最擅長的就是腿法，剛才那一劍本就是虛招，沒想到竟然真騙過了葉白！

嘭！

這一腳狠狠踢在了葉白的丹田處，但他的臉色立刻就變得蒼白。

葉白對他笑道：“你沒吃飯嗎？”

你沒吃飯嗎？

這五個字就像一道雷霆劈在他的心中，自己最得意的腿法踢在別人身上竟然造不成一點傷害，而且好像踢在金石上一般反震得他腳掌生疼，這一刻，他是真的恐懼了。

葉白舉起左手，手肘向下對著踢在自己丹田上的腿狠狠一擊。

卡擦！

一聲清脆的骨折聲響起，然后那條腿就直接九十度折了起來，骨頭渣都露了出來，看上去異常恐怖，而當事人慘叫一聲后直接就昏迷過去了。

葉白看也不看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轉身對孔邱林笑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