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久到葉白還在長白山下和妹妹、娘親生活的時候，娘親曾經給他和妹妹講過一個故事。

那是七個絕代劍客的故事，名曰七劍下天山，只是那個故事還沒講完，娘親和妹妹就都死了，葉白曾問娘親，這個故事是真的嗎？

娘親搖搖頭，眼中有著他看不懂的東西，她說，她也不知道，這個故事是他的父親講給她的。

這是葉白唯一知道的關于父親的事，他或許是一個說書人吧，從那以后葉白就格外關注那些走南闖北的說書人，或許其中的一個便是父親呢。

這次下山，葉白莫名的想起了那個未講完的故事，七劍學成武藝，下山懲惡揚善，自己也在思過崖上獲得奇遇，如今下山已有神功傍身，頗有些壯志凌云之感，只可惜空負一身武藝，卻終究太晚了，救不了娘親和妹妹。

下山。

葉白穿著白色勁裝，冠著長發，腰間佩著雪寒劍，整個人顯得英武不凡，眼眸清澈純凈，看著讓人心生親近。

明悟獨孤九劍的至理后，葉白的眼中便不再是凌厲如劍了，一切鋒芒都藏在了心中，不出劍時不會泄露一絲一毫。

長白劍派依然如舊，但葉白已非三月之前的葉白。

最先去的便是老李鐵匠鋪，不管老李藏著什么秘密，有著什么來歷，葉白都對他十分親近和信任，不僅僅是因為救命之恩，更是一種人和人相處時的感覺。

老李鐵匠鋪依舊是空空蕩蕩的，葉白搖搖頭，老李這樣做也不怕別人懷疑，一個沒有生意的小店卻能一直開下去……

葉白輕車熟路地到了后院，果然又看見老李躺在地上一邊看著白云一邊喝酒。

“老李，你這樣也不怕喝死嗎，每次來都見你喝酒?！?

老李有些詫異地掃了葉白一眼，然后酒壺一拋，一股狂猛的力道攜著酒壺飛向葉白。

葉白一笑，輕輕伸出手，接下酒壺，腳下一震，將老李的力道全部卸到了腳下，震碎了青石板。

“好劍法！”

老李的眼睛亮了起來，一掃頹態，宛如天上星辰。

剛才葉白看似以掌來接他的酒壺，實則是看破了他藏在酒壺中的一十三重勁道，化掌為劍，將凌厲的劍氣化作繞指之柔，牽引出其中的勁道引入腳下。

所以老李才會大贊好劍法，無形無勢，機變萬千，信手拈來便是破敵之法，這份劍道上的修為完全不像一個十九歲的少年。

如此劍法，已是絕世之胚。

“哈哈，如此劍法才不費我老李的那壇酒！”

得，原來您一直還在心疼那壇酒來著……

葉白走過去，陪他躺在地上，溫熱的陽光灑在臉上，暖暖的，有一種讓人慵懶的味道。

“老李，有晨兮的消息嗎？”

“那個小姑娘呀……”

老李撇撇嘴，道:“死了。”

啪！

葉白豁然坐起身，緊緊盯著老李，道:“老李，話可不能亂說，你是騙我的對嗎？”

老李從呆住的葉白手中拿過酒壺飲了一口，道“沒騙你，死了。”

轟！

葉白只覺得一股痛楚瞬間將整個靈魂都淹沒了，心臟每跳動一次便是疼痛，帶刺的血液流轉全身的每一處脈絡……

“哥哥，以后，晨兮可以跟著你嗎？”

“葉白，你記好了，以后我再也不喊你哥哥了，我討厭你只把我當妹妹看！”

……

葉白到現在還記得洛晨兮離開外門前往內門時留給自己的那封信，信上只有一句娟秀的詩，帶著點點淚痕。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

老李看著葉白那幅癡傻的模樣，撇撇嘴，剛想告訴他實話，卻突然發現葉白閉上了眼睛，他站起來手一伸頓時雪寒劍鏘的一聲到了他的手上。

風吹起他鬢角的發絲，明明還是清晨，卻讓老李莫名地想到了殘陽，那股憂傷黯然的味道讓老李一怔。

“相思無用，唯別而已，別離若有期，千般煎熬又如何，莫道黯然銷魂，何處柳暗花明，幻化成風......”

悲痛之下，黯然銷魂劍的口決突然流轉在葉白心間，字字道出了他的心生，靈光一現之間頓悟了玄妙。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

葉白心隨意動，身隨心動，僅會的一十七式黯然銷魂劍如行云流水般使出，每一式都好像擁有了生命，有著說不出的哀愁。

劍畢。

一滴眼淚滑落，滴在雪寒劍上，被劍鋒斬成兩半，宛如別離。

黯然銷魂劍，融會貫通！

從初窺門徑連跨兩步到了融會貫通，這還是葉白只會這套劍法的前一十七式，否則或許能踏足那爐火純青之境也不一定。

但葉白心中沒有一絲喜意，呆呆地望著天空。

習得絕世武功又有什么用？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一個又一個的離開了自己，天下雖大，卻終究只是孤身一人了。

下山時的喜悅完全消失，心中空空蕩蕩的，只剩下那讓人想要醉生夢死的黯然銷魂。

老李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嘴角劃過一絲淺笑。

“傻小子，你知道那個小姑娘是怎么死的嗎？”

怎么死的？

這句話讓葉白精神一震，是呀，自己還沒有替晨兮報仇怎能如此意志消磨，便急忙問道：“老李，是誰殺的晨兮，我一定要為她報仇！”

老李伸手敲了一下葉白的頭，大笑一聲道：“她呀，是笨死的?！?

笨......死的？

一瞬間葉白有一種想提劍砍了老李的沖動，不過心中卻是涌出了無盡的喜悅，那種最寶貴的東西失而復得的感覺讓葉白激動的甚至渾身顫抖。

不過老李卻注意到葉白握劍的手卻是沒有一絲顫抖，穩如泰山。

這小子還真是一個天生的劍客，老李心中暗暗點頭，望著葉白的眼神更加滿意了。

“那妮子認了一個老色胚作師傅，被強行灌春藥雙修，足足困了三個月呀，嘖嘖，你說是不是笨到家了，簡直就是笨死了嘛?！?

轟！

葉白這還沒來得及高興呢就又是一個壞消息來了，仿佛一道閃電將他劈得外焦里嫩......

晨兮的師傅......似乎有三百多歲了吧......

一想到那個老家伙當初不僅廢了自己的武功現在竟然還壞了晨兮的貞潔！葉白心中一股殺意驟然升起，一定要手刃此廝！

老李搖搖頭道：“你打得過他嗎？再說你現在就算打得過他也不行了，他已經被掌門出手削去了所有職位，關押到天牢之中直到死去。”

聽到岳華已經被掌門出手關到天牢中，葉白的臉色才好看了些，然后似乎覺察到了不對，看著老李道：“不對呀，老李你怎么會知道的？這種事有損長白顏面，掌門應該會封鎖消息才對呀，你為什么知道的這么詳細，就好像自己親身經歷一般？”

沒等老李回答，葉白又道：“還有，你剛才說‘被掌門出手’，你若不是長白中人的話應該說‘被你們掌門’才對——”

啪！

老李出手如電敲了葉白一下，打斷了他的話，道：“我是不是長白中人關你什么事，與其有閑心擔心我，還不如擔心你那個相好的呢?！?

“晨兮現在怎么樣了？”

“她呀，我也不知道，免得什么都知道了惹得你再懷疑?！?

老李喝了一口酒，不屑道。

“老李，晨兮遭逢此難，一定很傷心，我要去安慰她！”

老李認真地看著葉白的眼睛道：“她貞潔已壞，你確定還要去找她？”

葉白一怔，然后詫異地看著老李道：“為什么不去？這次受傷最深的就是晨兮了，她才是最無辜的，這個時候我一定要在她身邊的。”

老李看著葉白清澈純凈的眼睛，聽著他的回答，心中一震，然后自嘲一笑，為什么自己當初就不能像這傻小子一樣呢......

啪！

這回換成了葉白狠狠敲了一下老李，道：“想什么呢，快說呀！”

老李白了葉白一眼，道：“簫皇殿。”

刷！

葉白身形一展便離開了老李鐵匠鋪，老李嘴一張，道：“跑得那么急做什么？本來還想告訴你那個小姑娘沒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