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雷音崖
- 江湖凌云志
- 何以心
- 5127字
- 2020-03-31 22:13:40
宏光道:“眾位請坐。”一行五人席地坐在蒲團上,就在這時,只見從佛像后面轉出一人來,花宇孤明胡寶云皆是大驚,道:“國師。”
來人正是道衍,道衍道:“有失遠迎,甚是失禮,請師太花閣主切勿見怪。”說完坐在宏光的右首。
花宇驚道:“國師為何也在這里?”
宏光道:“此次邀請師太花閣主到此,皆是我等三人之意。”
孤明道:“方丈邀我等到此必有要事相商,還請直言。”
宏光點點頭,看向道衍,道衍道:“請二山掌門到此卻有一事相告。”
花宇面露嚴謹道:“請國師直言。”
道衍面帶滄桑的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希望我說出之后,請師太花閣主不要驚慌。”頓了一下又道:“當年三大派的事情的確與華山無關,兇手也不是聶從云。”此話一出孤明與花宇有如電擊,只感覺后背發涼,倒抽一口冷氣,一邊的胡寶云更是驚的瞪大眼睛,三人驚訝的神色溢于言表,紛紛向道衍投來驚疑的目光。
雖然在這之前花宇孤明已經感覺當年事情的蹊蹺可疑之處,并且也做過大膽的推斷,但是今日從道衍的口中得到印證,還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既然如此,事情的唯一疑點就是既然兇手不是聶從云,那么兇手究竟是誰?這個問題此時不需要再問,在坐的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但是答案只有一個,花宇孤明老向道衍,又看向宏光宏惠道:“這么說來,少林對此事早已知之?”
宏光微閉雙眼,點點頭,道:“當時事發突然,完全是出于本能的意料之外,當年宏塵被害,不久就聽到峨嵋孤鴻師太,玄音閣的花樂揚閣主相繼遇害,所有跡象都將聶從云認為兇手。”
花宇對當年叔父遇害之事耿耿于懷,雙拳緊攥,道:“國師,上次在皇陵中我就問你,兇手是誰,國師不言真相,那今日又是為何?”
孤明也急切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何人所為,道:“事已至此,請國師明言。”
道衍嘆口氣,就將當年如何相識聶從云,又在燕王面前舉薦聶從云,等等之事,一一言明。
花宇看著少林方丈宏光宏惠道:“那這些少林想必也早已知之?”
宏光宏惠默然不語,這已經說明了一切。
孤明也是不言,看來這一切都和自己當年猜測的一樣,只是沒想到這里面會有如此之多的是非曲直。
花宇看著道衍道:“這也是因為時隔多年國師與少林一力要讓華山重回武林的原因?”
道衍點點頭,默然無語,花宇此時情緒似乎有些激動,又道:“國師是出于愧疚還是完全是出于武林道義?”
道衍自知當年一念之間,鑄成大錯,雖不是有心故意為之,但也有主觀的成分在里面,萬萬沒想到會給武林帶來如此深重的災難。
胡寶云面帶關切的看著花宇,終于知道花宇有些事情為什么要瞞著自己,不告訴自己,原來花宇心中一直對當年之事放不下。
花宇盯著道衍,面部冷峻的道:“其實這個答案我早已猜到,今日從國師口中得到印證,國師此時說出,是不是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孤明見花宇言語過激,接口道:“花閣主,切勿急躁。”
花宇表情微怒,肅然冷峻,默然無語。
孤明又道:“國師今日說出真相,意欲何為?”
言及于此,道衍又看看花宇,又將當年如何從宮中救出建文皇帝,又如何想要找到寶藏下落,又如何將建文皇帝送到玄音閣,一一說出。
孤明與胡寶云頓時又大驚失色,面露惶恐,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萬萬沒有想到當年那個建文皇帝還在人世,尤其是晨曦就是當年建文皇帝的親生女兒——朧月公主。
孤明亦是默然,胡寶云心中不知所措,眾人一陣默然無語,氣氛安靜而肅殺。
花宇忽然開口道:“國師當日在皇陵之中,口口聲聲說有些事情是不能有真相的,怎么今日就突然就有了呢?”
道衍默然道:“因為有些事情,已經超出了控制的范圍,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暗處推動著事態朝著壞處發展。”說完看著花宇。
花宇道:“國師是說,皇陵中的確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道衍點點頭,道:“據花閣主所說那個會用欺佛手的人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
孤明依然沒有從剛剛的真相中走出來,腦海中一直想著天意弄人。
花宇對道衍道:“當初有人放出消息,將我們三大派引入皇陵中的必是此人,那他的目的又何在?”
宏光向花宇投來銳利目光道:“花閣主天縱奇才,聰明過人,想必已經猜出其中的緣故!”
花宇心驚,表情木然的道:“對這件事,我徹夜冥思,難道真的印證了我之前所想?”
此時道衍等人道:“花閣主不防直言。”
花宇看著眾人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人的目的就是寶藏。”
眾人又道:“既然是為了寶藏,又為何大肆宣揚?”
花宇冷笑道:“因為他也不知道寶藏的下落,想利用我們替他找到那批寶藏。”
眾人不禁愕然,只有道衍三位高僧依舊默然無語,孤明道:“花閣主的意思是,那個人想利用我們追查當年之事,將我們一步一步的引入他的圈套?”
花宇點點頭,對道衍道:“國師,那人是誰您知道嗎?”
道衍搖搖頭道:“不知。”
宏惠大師道:“此人深藏不露,背后一定有著驚人的密謀。”
宏光道:“那皇陵中到底有何秘密,那批寶藏與皇陵又有何關系!”
孤明點點頭道:“這皇陵之中一定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此時胡寶云則是坐在一邊,從頭至尾都是一臉的驚愕與默然,看著花宇,感覺自己對面的這個男人是那么的神秘莫測,與自己先前所了解的那個沉穩、儒雅、風趣的男人判若兩人,不禁對花宇有了一層輕輕的、淡淡的、薄薄的陌生。
花宇沒有在意這些。
花宇道:“這皇陵中的石守堅一定知道寶藏的下落,而他為了保住這個秘密,不惜被人用了欺佛手,而會欺佛手的人為了不讓別人知道寶藏的下落,所以想出這個策略。”
道衍點點頭道:“這個人一定不簡單,這批寶藏足可以組織起數十萬大軍。”
說到此處,道衍忽然閉口不言,目視眾人,眾人臉上無不寫的驚愕。
花宇道:“當今世間,有誰還想著天下大亂。”道衍不言。
孤明道:“萬一讓那人得逞,天下武林將無一幸免,玉石俱焚。”
宏光道:“這件事切勿泄露,以免武林生亂。”
宏惠道:“目前最為要緊的就是找出那個幕后黑手。”
花宇道:“可是這個幕后黑手神龍見首不見尾,唯一的辦法就是從皇陵入手。”
孤明道:“花閣主是說石守堅?”
花宇道:“不錯,那人可以利用石守堅,我們為什么不能用。”
宏光道:“花閣主打算如何做?”
花宇道:“再探皇陵,將石守堅帶出皇陵,控制在我們手上,到時那人自然就會出現。”
眾人點頭道:“如此最好。”只有道衍依舊默然無言,仿佛心神不寧,花宇狐疑道:“國師覺得如何。”
道衍道:“此計甚妙。”花宇對道衍不正常的舉止暗暗留心。
天色將晚,眾人起身,用完晚齋,胡寶云來到花宇的門外,見門關著,屋內沒有燈光,又回了房間。
孤明見胡寶云一臉的憂悶與黯然,孤明道:“你怎么了?”
胡寶云道:“我沒事,就是心中有一絲不安。”
孤明道:“你那份不安從何而來?”
胡寶云沒有說話,望著屋外,孤明道:“你是不是覺得花閣主和你小時候認識的不一樣了?”
胡寶云粉臉一紅,依舊沒有說話,若有心事的望著屋外,孤明又道:“花宇做為一門之主,你可知他的艱辛?”
胡寶云點點頭道:“他的確變了,身上多了一股煞氣。”
孤明搖搖頭道:“那不是煞氣,那是一股爭強不服輸的霸氣與正氣。”
胡寶云看著孤明道:“徒兒不解。”
孤明道:“花宇幼年父母雙亡,十歲又遇門中變故,當年花樂揚的遇害對花宇打擊非常大,如果沒有一顆剛硬機警的心,他又如何帶領玄音閣立足于武林?”
胡寶云道:“他身上的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現在的他對我來說有種神秘感,這種神秘感讓我產生一種距離感。”
孤明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道:“那你能看清他對你的真心嗎?”
胡寶云低著頭不語,孤明又道:“兒女情長之事為師不懂,但是人與人之間是要看真心的。”
胡寶云道:“弟子明白了。”孤明笑而不語。
少林后山林中,花宇站在道衍身旁,一臉的嚴肅,花宇道:“國師在雷音崖似乎有話沒有說出口!”
道衍道:“你約我來次林中,就為了此事?”
花宇道:“我想聽國師一句實話,國師真不知那人是誰?”
道衍面無表情的搖搖頭道:“不知。”
花宇懷疑的表情一閃而過,心知道衍一定在隱瞞什么,追問道:“如今到這步田地,國師還要隱瞞什么?還有何秘密?”
道衍神情自若的道:“再無秘密,花閣主不必相逼。”
花宇何等聰明,急道:“是國師沒有把握,還是不敢認定?”
道衍心頭一緊,面色沒有了先前的自若,花宇看在眼里,道:“當年之事國師一直都是參與其中,有些事不言自明。”
道衍道:“所謂的真相你已知道,花閣主有何打算?”
花宇牙冠緊咬,肌肉抽動道:“武林的安慰自然要武林來維護,我玄音閣自然不會為一己之私公然與朝廷對抗。”
道衍道:“花閣主年紀輕輕,又大仁大義,實在是讓武林中人傾佩。”話鋒一轉又道:“就算我告訴你又能怎樣?”
花宇側臉看向道衍,表情凝重,道:“大師果然知道,為何在雷音崖不說。”
道衍道:“那人深居廟堂,勢利龐大,沒有絕對的證據與把握,魯莽行事,只能適得其反。”
花宇大驚道:“那人也是朝廷中人?”
道衍不言,算是默認了。
花宇道:“國師如此拘謹隱瞞,將我等召集于此,意義何在?”
道衍道:“此人身在暗處,一朝失手,滿盤皆輸,需是緩緩圖之。”
花宇道:“朝中究竟是何人有如此勢利與圖謀。”
道衍道:“牽一發而動全身,花閣主忽略了另外一個人。”
花宇心驚道:“誰?”
道衍也是疊起兩指,指指天,指指地,花宇恍然大悟道:“皇帝?”道衍黯然不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花宇知道,一切都是因為當年“靖難之役”而起,皇帝自然不是局外人,天下都在皇帝的股掌之中,可是很顯然。覬覦寶藏的不是皇帝,會欺佛手的人更不是皇帝,雖然皇帝也在四處尋找寶藏的下落,但是身在朝廷之中的那人才是讓人懼怕的黑色力量。
如果急于找出那個幕后黑手,很可能拔出蘿卜帶出泥,一旦那人將寶藏與武林相關聯,朝廷就是直接介入,皇帝對武林始終存在忌憚與敏感,正愁找不著機會對武林下手。
花宇越想手心越是出汗,深感對手不簡單,隱藏在當今皇帝身后,弄不好又是一場武林風波。
回到房間的花宇睡在床上,忽然想起胡寶云,起身來到胡寶云房外,見燈光熄滅,只好返回房間。
花宇心想,胡寶云今日對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都知道了,會不會對自己過往的隱瞞心存芥蒂,雖然自己這樣做,是為了保護她,畢竟花宇不想將胡寶云牽涉其中,但是花宇還是擔心。
花宇到此時還不知道,被自己看護在玄女池的那人正是蘇晨曦的親生父親。
第二日,花宇與孤明胡寶云離開少林寺,宏光宏惠二位大師與道衍將三人送到山下。
宏光道:“花閣主,皇陵之事就讓師弟宏惠助你一臂之力。”
宏惠道:“謹遵方丈法旨。”
花宇道:“石守堅帶出皇陵,藏于何處?”
宏光道:“可讓宏惠師弟直接帶回少林,藏于竹林佛塔之中。”
花宇道:“如此最好,晚輩在鳳陽城外十里等候宏惠大師。”
道衍道:“事到緊急關頭,老衲自會相助。”
孤明道:“如此,峨嵋自然也不會置身事外。”
宏光稽首道:“后會有期!”
孤明三人道:“就此別過,后會有期。”三位高僧回山不提。
一路上三人聊著閑話,一連數日,胡寶云始終走在二人身后,一言不發,花宇道:“胡師妹有心事?”
胡寶云道:“沒有。”
花宇道:“那就是累了?”
胡寶云道:“沒有。”
花宇見胡寶云行為異常,氣氛尷尬,也就不在相問,傍晚路過一個小鎮,叫白楊鎮,鎮子不大,東西南北兩條街道,呈十字交叉,鎮如其名,方圓數十里,皆是白楊林。
三人來到鎮上,覓了一間客棧,花宇住在二人對面,用過晚飯,花宇見胡寶云從房里出來,走上前去道:“胡師妹,你出來一下,我有句話要和你說。”
胡寶云面無表情道:“有什么話不能在這說嗎?”
花宇略帶失望的神色的道:“胡師妹,一路上你對我愛理不理,為何?”
胡寶云低頭道:“因為我越來越看不透你了。”
花宇一笑道:“我還是那個我,沒有變,胡師妹為何要如此?”
胡寶云看著花宇道:“你身上究竟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事?”
花宇一陣默然,不知所措,道:“那我就告訴你,我的事情就讓我一個人去解決,去面對,我不想你為我去分擔,再說,我更不想讓你受到傷害。”
胡寶云看著花宇一副真誠的樣子,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為你分擔?”
花宇面帶憂色的道:“因為我想保護你,我以前和你說過,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反而會更好。”
胡寶云道:“但是我現在什么都知道了。”
花宇道:“難道這就是你不理我的原因?”
胡寶云低著頭不說話,花宇雙手搭在胡寶云的雙肩,輕聲道:“你知道嗎?自從我叔父被害以后,我就發誓一定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頂起玄音閣的一切,我做到了,但是我后來才發現,我要的不是這些,我要的是去保護我身邊的人不受傷害,我不希望再走親人朋友從我身邊離開。”
說到這里,花宇神情帶著一絲惆悵與堅定,看著胡寶云傾城面容。
胡寶云依舊低著頭,也不知是不敢與花宇對視,還是心有感觸有所顧忌,花宇輕聲道:“胡師妹,其實在我心中,有一個打算,這個打算埋在我心頭不知有多少個日日夜夜,我想等我辦完手中的事情,我就上峨嵋去提親,將你娶回玄音閣。”
說到自己,花宇變得無比溫柔,看著胡寶云無比恬靜的大眼睛。
而胡寶云此時羞澀的臉頰緋紅,道:“你看著辦吧!”
說完轉身走下樓去,花宇一笑,看著胡寶云的背影,目光堅定,深呼一口氣,回到房間,坐在床上,開始冥思入定,這是花宇一直養成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