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在旁邊被震得一愣一愣的，原本尋常的功夫，突然被林平野練的氣勢驚人，體內還發出如同龍吟雷鳴的聲音，他有心去問，卻見林平野看了他一眼，平靜的轉身離去，只留他一人尷尬的待在原地。

如是又過了幾天，眼看花魁選即將到來，林家兄弟倆便從王家告辭，回到華山派眾人所在，臨走之時，只見王家那群小輩面上掩飾不住的喜色，看的王元霸臉色極為難看，林平野倒是面色如常，笑呵呵的跟王老爺子告別，至于老爺子怎么整治那群孫子輩，就與他無關了。

岳不群等人，實則也是住在王家，不過是王家一處面積不大的別府，不過即便如此，也是尋常人畢生都買不起的，等到兩人到了地方，正看到岳靈珊在與幾個華山弟子練武，一名親傳弟子在一旁看著。

岳靈珊練了一半，正好看到兄弟倆回來，反正她爹娘不在旁邊看著，立刻丟下其余人跑了過來，先是笑著跟林平野打了個招呼，接著又對林平之道：“小林子，你舍得回來了啊？也不來陪我玩！”

笑靨如花，嬌俏動人，林平之頓時看呆了，盯著岳靈珊看了許久，倒把她看的臉上通紅，氣憤道：“小林子！我跟你說話呢！”

“啊？啊？”林平之愣了愣回過神來，眼看岳靈珊又氣又羞，連忙湊過去安慰逗趣，幾句話過去就把岳靈珊重新逗笑了。

林平野只是站在一旁微笑旁觀，他對林平之沒太多情緒，只是比較冷淡罷了，林平之也知道這點，基本上都是躲著這個弟弟走，說起來今年林平野也有十五了，林平之十八，不過兩人身形高度都已差不多，尤其都是一般俊秀出眾。

平時也就罷了，要是刻意時候，林平野手上十余條人命畢竟不是白給，氣勢兇狠中夾雜浩然，令人側目畏懼，一般情況下，也是安靜謙和，與岳不群有些相似。

林平之原本是浮華公子，如今歷經波折，變化也是令人唏噓，原本的氣質大多被頹廢悲觀壓制，但是放在岳靈珊這不知疾苦的女孩眼里，卻是比那謙和安然的林平野更有吸引力，而比起那吊兒郎當，樂觀豪邁的大師兄，這種頹廢小生風格的林平之更讓她母性大發，尤其林平之這些年認識的女孩也有兩掌之數，哄小女生對他來說并不困難。

林平野早先也看出林平之的想法，不過他此時心中唯武，便是要娶妻生子，也不急在一時，眼看兩人聊的歡暢，不得不上前打斷：“師姐，師父師娘在嗎？”

岳靈珊被打斷聊天有些不開心，不過還是耐心道：“爹娘都不在，據說花會要開了，爹爹帶娘親去賞花了，丟我在這練功，哼！”

“師姐別生氣，我陪你玩不就行了？”林平之在旁笑道，卻惹來岳靈珊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誰要你陪我玩，我又不是小孩子！”

聳聳肩，林平野轉身便走，隨口道：“既然師父師娘不在，我也出去轉轉。”

后面兩人恍若未覺，林平野也不介意，走出門去，隨便找人問了下洛陽花會的舉辦地點，便向著那個方向而去。

*

“豆漿！油條！包子！”

“鯽魚面！鯽魚面！新鮮的黃河鯽魚湯！”

“賣菜啦~~新鮮蔬菜~~”

走過一片市集，小販們的叫賣聲讓林平野臉上露出笑容，這種平常的生活環境雖然喧鬧，但是對于他們這般已與常人生活軌跡迥然不同的江湖中人來說，卻能帶來莫名的愜意感。

洛陽貴為歷朝古都，據說當年太祖定都時，便是打算從老家鳳陽、洛陽、開封三地之中挑選一個，雖然后來定都江寧，但是洛陽本身為中原大城的地位卻沒下降。

南來北往的旅客且不去說，從盛唐開始，海陸商路漸漸打通，許多西域行商胡姬都來往中原尋機會，更有大食的商人千里迢迢而來，其實此時大食已經滅亡多年，但是從大唐以后中原對極西之地的消息便遲鈍許多，至今連朝廷都還以為西方那個大食國依然存在。

林平野一路悠然閑逛，也沒用上輕功步法之類，一身素色長衫，乍一看就像個平凡讀書人，說起來他沒事也會看書練字，畢竟這年頭消遣很少，一味練武太過極端，看書練字背些文章詩詞之類的，都還不錯。

“客官您看！這字跡龍飛鳳舞，錦繡非凡，堂皇壯麗，乃是一等一的名家手筆！您看這落款，張旭！這可是真跡啊！我跟您不多要，十兩銀子，您看中就拿去！”

隨風飄來書畫攤上招攬客戶的聲音，饒是林平野見慣了奸猾商人，聞言也差點笑噴出來，這賣家也真敢說，這路邊攤上要能看到真跡，早就被人洗劫一空了，而且，字帖什么時候能用錦繡非凡來形容了？還是張旭的？

心中好笑，林平野隨意扭頭看去，只見一個看起來有些粗獷的店主唾沫橫飛的介紹著手里的字帖，而他面前站著的，卻是一位與林平野年齡差不多少的少年郎，這少年身后卻又跟著兩位站得筆直的跟班。

“嗯？”林平野目光一凝，背后看那兩個跟班，站姿明顯有練過架子的痕跡，而且動作板正，顯然是系統正規的練過，側面看去，兩人臉上都有些掩飾不住的傲氣，并非尋常家仆樣子。

再將眼神落到那少年郎身上，林平野臉上漸漸浮現莫名笑容，那少年雖然表情認真，聽的津津有味，卻明顯只是感覺這老板的推銷方式極有趣味，并非真的信了那什么‘富麗堂皇’的‘張旭真跡’。

“有動于心，必于草書焉發之。”林平野聽了一會，突然對著那邊高聲道。

那店主和少年一行都是一愣，那少年卻又笑道：“變動猶鬼神，不可端倪。”

“哈哈哈，兄臺是個妙人！”林平野聞言，撫掌大笑。

那少年臉上也露出笑容，也不管那店主，徑直走到林平野跟前，身后兩個跟班卻是急急忙忙跟了過來，警惕的看著林平野。

少年比林平野略低一些，好奇道：“這位兄臺如何稱呼？”

“在下姓林，福建人士，名平野。”林平野微笑答復。

少年笑道：“原來是林兄，在下……嗯，在下朱正！”

朱正有些靦腆，好奇道：“林兄方才那一聲，若是在下未曾答上，林兄如何處之？”

“若答不上，說明無緣，不過過眼路人罷了，何須在意。”林平野面帶微笑，悠然自得。

朱正聞言愣了下，卻沒想到是這樣回答，不過轉而也就釋然：“的確，人生便是如此，看來林兄與我也是有緣！”

林平野平時雖然安靜，卻并非內向之人，此時大笑道：“的確如此，既然有緣，朱兄，莫不如你我尋個地方，喝上一杯？”

后面一個跟班頓時一急，湊上前來低聲道：“……公子？”

朱正抬手制止跟班開口，看著林平野笑道：“林兄，請！”

林平野看到那兩個跟班眼神凌厲，卻毫無所覺般對朱正低聲道：“朱兄，明人不說暗話，兄臺怕是皇親貴胄吧？”

朱正面上驚訝之色頓起：“林兄，可是在下哪里露了馬腳？”

“呵呵，朱兄并無異處，只是你這兩位跟班嘛……”林平野指了指二人，語氣悠然，“林某勉強也算江湖人士，自然看得出來，這兩位兄弟架子正宗，行止穩健有力，不是尋常富貴人家能夠養的出來的銳士，卻忠心耿耿跟在朱兄身邊充作跟班，說朱兄身份不貴，林某是決然不信的。”

不等朱正開口，林平野又道：“不過，既然朱兄并未聲明，你我又何必強調這些？在下挑明這些，只是不想朱兄束手束腳覺得尷尬，我已看到前面不遠就是一處酒樓，走走，我請朱兄。”

說罷，林平野自顧自的帶頭向前，后面朱正啞然失笑，冷眼看了兩名跟班一眼，又復微笑著跟著林平野而去。

*

酒樓中人倒不多，兩人尋了一張桌子坐下，朱正的兩個跟班自然在一邊坐下，林平野喚來小二，點了幾個菜肴，又要了酒水，只是朱正此時卻面有難色道：“林兄，小弟不勝酒力，而且尚未及冠，家中并不同意飲酒……”

林平野聞言一愣，繼而哈哈大笑：“無妨！林某飯桌上不愛勸酒，朱兄若是不能喝，就上些茶水來，其實我也不能喝，只是江湖上混久了，吃飯不點酒總覺得缺些什么，大家喝茶吃菜，開心就好。”

“開心就好……”朱正重復了一邊，覺得這句話說得很是到位，端起小二重新倒上的茶水，對林平野道：“林兄說的有理，我敬你一杯。”

林平野端碗迎上，笑道：“好！”說罷一飲而盡，此時酒水都是糧食釀造，雖然朝廷還未開始禁酒，但是近年收成不好，釀酒的已經少了許多，這家酒樓的酒水還算有點良心，但是度數其實也沒多高。

林平野的風格與朱正平日出來游玩時見到的江湖人大是不同，這種自然灑脫卻又特立獨行的風格讓他覺得很是有趣，兩人閑聊些江湖趣事，古人軼事等等，朱正有時聊得興起，冷不防抖出一些朝中官員的趣聞，讓林平野聽的有趣，心中卻已了然，這位必然是從京城而來。

那邊兩個跟班又是緊張又是苦悶，只是不敢逾越，只能悶頭吃飯喝水，卻是覺得食之無味。

這頓飯吃了不到一半，就聽到樓上一片推桌倒椅的聲音，似乎有江湖中人在上面動起手來，林平野耳力不凡，接著便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樓上響起：“你看你看，我就說了，‘一遇尼姑，逢賭必輸’！你為何還要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