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想了想，唐云終究還是走進了教學樓。

春天是聚谷星最好的季節，光構實驗室的門窗都開著，任由夾雜著草香味兒和松樹香味兒的夜風從一側進入，另一側鉆出。

唐云輕輕敲了敲門后沒等有人回應便直接走了進去。

“趙老師好，我能在旁邊看看您構制結晶嗎？”唐云在系辦公室旁的玻璃展示窗里見過這位年輕男老師的照片，知道他叫趙強，是自己專業的老師，但還是試探著問了問。光構這種事涉及到一些技術機密什么的也很正常，太唐突了不合適。

對方抬頭看了眼唐云，停下手，長長噓出一口氣。“沒事，隨便坐吧，不用那么客氣。”趙老師說著話摘掉了手上的導能手套，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煙，“幫我把排風打開，按鈕就在墻邊上。”

等唐云打開排風，搬了個椅子坐到光構臺附近的時候，這位趙老師又皺起眉頭開始挨個翻自己的口袋，翻了半天，唐云小心的問道，“您找火兒？”

“嗯......”

趙老師深深地吸了一口，舉起煙盒示意唐云也抽一根。唐云這種小心謹慎的家伙哪里敢在老師面前抽煙？連說不會。

“靠，不會抽煙還隨身帶打火機？你想放火燒學校？”趙老師咧嘴笑了兩聲，結果在那張還算有些精神勁兒的臉上露出了一口擰擰歪歪的牙齒，隨后把煙不由分說的塞進了唐云的手里。

“你是光構專業的？”

“是，大一新生。”

“嗯......聽說專科班有個學生把老宋給‘頂’了，你知道這事兒嗎？”

唐云頓時無語，尷尬的抓了抓頭，點著了手里的煙，“多少知道點。”

“來，給我講講這事兒！”

......

唐云把事情經過簡單的描述了一遍，一邊說一邊仔細的看著這位趙老師的表情。他是怕呀，他怕對方替宋老師抱不平罵上幾句，自己豈不是尷尬了？

但有意思的事情發生了，唐云以他那雙頗為敏銳的眼力發現了一個非常意外的事實，就是這位趙老師那嚴肅的表情是裝出來的，宋老師被學生頂撞這件事令他很爽！

“您跟趙老師關系不好？”唐云再一次用出了那種試探性的語氣。

“怎么會，我是他的研究生，那是我導師！我跟他的關系怎么會不好？”趙老師抽了口煙，說話的重音都落在了“導師”二字上，隨后指了指光構臺上那個盔甲式的能量體，“這玩意兒就是幫老宋做的，忙了都快兩年了！”

“您不是老師嗎？怎么又成學生了？”

“別您您您的，直接就叫你就得了。也別叫老師，直接叫我師兄就行！”趙強松了松襯衫領子上的扣子，“我就他媽的是個沒編制的助教而已，順便讀個在職的研究生，混個碩士文憑。”

“只是沒想到他媽的這么累......”

......

叮咚......

掛在實驗室墻上的電子鐘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報時，唐云抬起頭，發現已經到了12點。

“你每天都忙到這么晚？”

“你以為呢？”

“這就是單純的替老師做實驗？不是你的研究項目？”

“你以為呢？”

“那......宋老師付你工錢嗎？”

“當然有工錢了，一工時3聯邦幣！”趙強抬頭斜了唐云一眼，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隨后唐云又看到了那口歪歪扭扭的牙齒。

唐云簡直是一陣無語，這位堂堂北域松巖大學的研究生一工時的薪水居然比自己發給那幫最底層的烏圖爾的還要低......唐云可不是個大方人，他也是在星域網上簡單解過聚谷星的平均工資水平才會訂出這個一工時5聯邦幣的“周扒皮”式“黑心”超低薪的。

要知道松巖市市民的平均工資大概在每工時50到60聯邦幣之間，一個月的收入接近萬元。那這一工時3聯邦幣......唐云倒吸了一口冷氣，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一扒更比一扒狠”啊！

“宋老師怎么這么......小氣啊？”唐云第三次用上了試探性的語氣，但趙強的口氣倒是很肯定，“你到底懂不懂啊？研究生都得給自己導師干活，都是這個價！不然你看看其他工作室，那師哥師姐、學弟學妹的不都忙著呢么？”

“為什么？讀研不是為了學習么？怎么搞的跟奴才是的？”

趙強丟下煙頭咧嘴笑了，他再次帶上導能手套后拍了拍唐云的肩膀，“小弟弟，每個圈子都有自己的規則，我混的是‘學術’圈兒！”

......

趙強一直工作到夜里一點半，唐云就在邊上跟他有一答無一答的聊著天，同時也憑借自己在光構中的經驗給這位“師兄級老師”提些技術性建議。

只是這位師兄也沒有想到，唐云提出的很多建議都相當有效，實在是令他吃驚。隨后趙強也給他簡單介紹了這枚結晶的基本原理，解答了唐云的一些疑惑。

大體上就是在構制結晶的過程中大量構制強調能量體形態的能量子結構，這些結構直接導致了能量體的最終形狀。讓它們在不消耗機甲士太多精力的條件下長期圍繞在機甲周圍。

原理聽起來簡單，但事情做起來卻很難。

大多數結晶釋放出的能量體都是無形的，需要通過機甲士的操控來保持形體。比如唐云常用的【鐵體】，比如B級的防御性結晶【青藤】，哪怕是天啟的【黑暗圣堂】都是如此。

再就是本身有具體形態的結晶，比如【藍旗蛇】，本身就是個長條的曲形。【鐵線梭】本身就是個梭型，這都是很簡單的形體。可這位趙老師研究的東西那就麻煩太多了，盔甲形狀！且不說這東西有很多符合機甲形體的彎折，單純說左一塊、右一塊的數量就夠光構師喝一壺的了。

這些強調能量體造型的結構太多、太復雜了，很難在制作過程中不出問題，順利撐過“固化”那一關。能量結構都是長期存在的，所以能耗非常大，優化整體結晶的能耗也非常困難。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光能本身那個最為麻煩的屬性導致的。干擾，結構越多，結晶內部越復雜干擾問題就越是明顯。

所以唐云直接把這事當作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當然，他并沒有說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