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憂落懂了。

這些有實例的，他也聽說過不少這樣的例子：

比如一個凡人母親為了救孩子，頂住了滾落下來的千鈞的巨石。

比如一個女人失手掉下懸崖，同行的男人一只手抓住了她，一只手死死抓住崖邊，幾天幾夜。

又比如一個孩童眼見姐姐被強盜入侵，突然發狂起來，殺死了幾個有修為在身的大人。

這些本都是不可能的，因為完全違反了世界規則。

可世人也都知道，那是母愛、愛情、仇恨等等的力量。

只有那一瞬間的爆發，事后就不在了，不可修煉，又真實存在。

再近的說，就如真氣傳承中的野人先賢一樣，也是突然爆發，殺死了本來絕不是對手的蠻獸。

他本以為是因為野人先賢肉身被打的殘破不堪，穴竅也在殘酷的打擊中被意外擠破，生成了真氣。

傾莫言點播之下，他明白了。

促使野人爆發出真氣的，并不是被外力不停打擊，而是野人強大的意志力。

死并不可怕，他本不畏懼死亡。

他只是怕死了后部族親人會淪為那只強大的蠻獸的口糧。

以他當時的身體狀態，本應該已經死的。

但是為了守護親族，守護自己的妻兒，一次又一次在不可能中拖著油盡燈枯本該死亡的軀體站起來。

靠著那股不屈的意志，以及一直都有鍛煉的強大體魄，最終爆發真氣。

傾莫言和他說的，就是最原始，最粗糙，也是最危險的真氣生成之法。

說九死一生還算是多了，最早傳法時候幾百人才有一個能成功。

確實危險無比。

葉憂落不由的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暗道自己真笨。

早該想到，如果真的單靠外力刺激穴竅，直接讓師尊這樣感悟虛實的存在直接找到穴竅，刺破穴竅不就成了體修了。

但是從來沒有聽說過修煉有這樣的捷徑可以走，可見這是不可行的。

是在高高在上的神秘天道規則所不允許的。

他現在知道了，自己需要修出真氣需要靠意念的力量。

這股力量沒有修煉之法，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體驗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死亡之間，有神秘力量。

生死之事，是不可模擬的。

在宗門中，就算被打的再痛，傷的再很，他也知道傾莫言不可能會軀他性命。根本體驗不到真正的死亡陰影，體會不到面對死亡的絕境。

所以他想突破，必須經歷真正的生死！

那便需要下山。

至于，真正面對死亡，他是否能夠挺住，是否能夠爆發。

這跟天賦實力沒有一點關系，基本可以說是生死由天。

生死考驗，從來都是以“死”為前提的。

人死亡了，就真的不存在了，并不是輕飄飄的“不怕死”三個字就能詮釋的。

其實傾莫言早就發現了葉憂落這個問題，但是直到今天才提出來。

她也知道這個弟子的堅韌。

把這個說出來，他肯定會去追尋的。

雖說人固有一死，不成修士壽命本就不長，他還那么年輕，生命才剛開始。

即使成為不了修士，未來也可能有無數可能。

其實她并不希望葉憂落真的去找尋這個虛無縹緲完全靠運氣的存在，去賭命。

可她更懂得，如果不能成為修士，寧愿一死——體修之路，雖死不悔。

所以在最后關頭還是提了出來，交給他自己選擇。

果然……

葉憂落眼睛又明亮了起來，甚至沒有怎么思考，堅定道：

“教習，我要下山！”

傾莫言沉默的看了他一會，然后輕聲道：

“……有沒什么親族要留言的！”

葉憂落聞言一怔。

連傾莫言都這樣說——需要先交代遺言，他才意識道，這條路的危險可能還遠比自己想象的更艱難。

腦子里閃過熟悉的身影——師尊、二師兄、三師兄、深深、昭明……自己真的舍得他們嗎？

別人是被動面對死亡無從選擇，自己這樣好像是去作死?。亢孟窈妥詺⒌男再|也不大？！

只是留在這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最終絕望回去請求師尊解除封印？

雛鷹總有要離開母巢的一天，自己終究不能一直活在師尊的羽翼之下。

自己本就事事領先別人，不過是先下山又何妨？

況且下山不一直都是自己的夢想。

這一次自己畏懼怕死，不敢突破，未來面對苦難也會有無數理由畏懼放棄。

出生在人族，進了靈臺宗，本就無從選擇了。

這并不是自殺，而是追尋自己的道。

葉憂落不過瞬間就堅定了，必須得去。

然后他開口道：

“老師！煩請給我半個時辰準備，半個時辰后務必直接送我下山，可否？”

“這么急？”傾莫言也是一愣。

葉憂落點點頭，卻沒有說原因。

他是想到昭明一直關注自己，雖然昭明的戰力比不過傾莫言，但是他背后是自己的掌教一脈，信息反應飛快，如果晚了，說不定他又會阻止自己。

這些又不能和傾莫言說，所以他只能沉默。

傾莫言認真看了他會，然后道：

“好！”

居然真的答應了！

葉憂落又不愿意說謊，再想要怎么說服傾莫言呢。可沒想傾莫言居然不問。

不由又是驚喜，又是感動。

這樣倉促的讓還沒滿三年的初級弟子離開宗門，半個時辰肯定是辦不完正常的程序的。

不按正常程序出宗門，怎么看都會有問題。

特別是葉憂落身上有種種怪異，之前甚至還被懷疑過是別的種族奸細。

葉憂落要出宗門，傾莫言只能以5境執事，宗門中層的身份，親自帶他走出宗門。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問題，傾莫言無疑要擔著很大的責任。

況且葉憂落很大可能會死在外面。

如果有險惡，說不定會給傾莫言扣個大帽子——十一院部教習為了成績，故意送拖后腿的弟子去死。

這是絕對說不清的，最終面對的壓力可想而知。

就算不出問題，在葉憂落回來的這段時間內，也會被人猜疑到底是送弟子出去做什么。

真解釋了又會回到前面的送拖后腿弟子去死的大忌中。

所以短短一個“好”字。

代表著傾莫言怎樣的看好和信任。

葉憂落本就在宗門長大，里面的規則也很清楚。

所以怎能不感動，于是他鄭重的朝傾莫言行了個禮道：

“謝謝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