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洞府
- 九月化雪時
- 阿齋飯
- 3231字
- 2020-11-12 00:56:38
寒風迎面而來,吹散了空氣里氤氳的水霧,惹得滿室的燭火搖曳。
一張華貴的花鳥屏風上,映出兩個朦朧的身影。其中,夾雜著一聲男子粗重的呼吸聲。
這時,一雙纖細的腳踝從屏風后伸出來。那是一雙修長白皙的女子的腿。架在男人的腰上,嬌柔無骨的身姿,隨著男人的動作起伏顫抖著。
那女子面色蒼白,一雙眼睛宛如血月,死死地盯著一旁的水池,那片縈繞著白茫茫水霧的地方。
“廢物!”只聽那男人咒罵了一句,停止了身下的動作,起身一腳將那女子踹飛出去。
那女子悶哼一聲,整個身子如同脫線的風箏,直直地落進了水池里,濺起了滿池的水花,將池子上的霧氣都震散開來,露出幾具花白的尸體。
女子的四肢扭曲著,任由發絲糾纏著她的身軀,就這么一動不動的,在池水里橫著,一雙眼睛早已空洞無神,與此同時,一粒微不可查的幽火從女子身體里飄了出來,穿過洞口,朝著洞外的山林里緩緩而去。
男人半裸著,從屏風后面走出,隨手拿起桌上的酒壺,猛灌了一口,啪一聲將桌子掀飛,厲聲道:“來人!”
門外看守的黑衣護衛,應聲走進洞中。
“將這些都扔到后山去。”男人指著池中的尸體,嫌惡地說道。
黑衣護衛拱手作揖,將池中的尸體一一抬了出去。
這時,一個大漢走進來,稟報道:“主子,東邊洞府的機關動了。”
男人正低頭整理著衣裳,隨即臉色變得陰沉,嘴角露出一絲冷意,道:“哦?那今夜可真是熱鬧了。”
九月奔出密室,她原本是想從黑衣人進來的那道石門離開的,但她不確定此刻的石門外,有沒有人暗中埋伏,她不敢冒這個險。原路返回,是最安全的路線。
她抬頭往洞府上方望去,見洞府上方的石壁光潔如玉,一絲縫隙也沒有。她記得自己是從洞口一路掉下來的,出口應該就在洞府穹頂的某處。
她旋即一個飛身,朝洞頂的石壁打了一掌,卻見石壁仍然紋絲不動。
易容喬裝,煉藥制毒,機關暗器,老頭都傳給她了。唯獨這機關,她偷懶不愿意學,到后來也就馬馬虎虎能開個鎖。現在回想起來,不禁有些感慨,又有些悲哀。
這種地方的暗扣機關,不在石壁上,那就應該在屋子的某個地方。
她想了想,將洞府里里外外找了個遍,終于在靠近床腳的地面上,發現了一塊松動的石磚。
她正要按下去,卻見那面石壁突然動起來,隨即一個翻身,躲進方才的石山后面,悄悄收斂了氣息。
石壁打開,三個佩刀的勁裝大漢走了進來,一個面容陰沉的男人緩步走了進來。
那男人看著四十有余,一頭長發松散地搭在肩上,半敞開的衣裳里露出古銅色的肌膚,隨著他的走動,一股濃重的酒氣四散開來。
“主子,屬下將那人帶出來。”其中一名大漢抱拳說道。
男人“嗯”了一聲,進來后就斜坐一側的椅子上,身旁的大漢立刻奉上茶水和帕巾。
書格開啟,通道兩側的燈火被一一點燃,空蕩蕩的石室在燭火下忽隱忽現。
“啾啾——”
此時,一團雪白的毛球從石室奔出,一溜煙兒跑到男人跟前。它舉起兩只前爪,在空中亂劃亂舞,又跳到半空中齜牙咧嘴,嘴里“啾啾——”地叫個不停。
這肥鼠竟然還會告狀!
九月眉頭微皺,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個男人,半分氣都不敢出,就怕被那老鼠發現了。要知道有時候動物的感知力要遠遠超過人類,尤其是一只會告狀的動物。
男人緊鎖著眉頭,盯著那團毛球看了好一會兒,轉臉問身旁的大漢:“它說了什么?”
大漢看了半天,最后撓了撓后腦勺,說道:“可能是……是餓了。”
男人聽聞后,瞬間陰沉下臉來,一揮衣袖,擊碎了桌上的茶盞,喝道:“廢物,都給我滾一邊去。”
那毛球隨即翻身一滾,滾到了一處桌腳邊,沒再吱聲,瞪著一雙烏溜圓的眼珠子,四下觀望。
那大漢低著頭,退到了一旁。
這毛球說得繪聲繪色的,奈何這人看不懂鼠語,可惜了。九月暗自嘆息,又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方才進去的大漢,此刻已將人從密室帶了出來,摘下那黑衣人的面巾,臉上露出了一條猙獰的刀疤。
大漢從袖中取出一個綠色的瓷瓶,熟練地將瓶中的藥液,灌入那人口中,剛喝一口,原本昏迷的人猛嗆了幾聲,叫了起來:“別殺我,別殺我......”
“李二,想不到是你。”男人從椅子上直起腰,端起一旁的茶盞,抿了口茶,語氣平靜地說道。
那個叫李二的男人身子一顫,立即驚慌失措道:“主子饒命!主子饒命!小的只是一時起了貪念,想要偷點金銀珠寶,求主子放小的一馬,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男人沒有說話,用帕巾擦了擦嘴角的茶漬,轉而吩咐道:“讓他蠆盆吧,這個時辰它們該餓了。”
李二一聽“蠆盆”,立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磕頭求饒道:“是那人,那人說密室有解毒的丹藥,讓小人來偷,其他的事小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那人是誰?”一旁的大漢喝道。
“那人是……唔……唔……”李二突然說不出話來,整個臉漲得通紅。
“快說,別耍花招。”大漢連掌幾個嘴巴,李二頓時嘴角瘀青浮腫,卻還是沒蹦出半個字。
“是……唔……”李二還是沒說出口,嘴里就好像塞了一塊抹布,含糊不清地發著怪音。
男人見狀,突然捏住李二的下巴,一粒青色的丹藥灌入口中。
那李二立刻捂著肚子,腹中絞痛難忍,宛如萬蟲噬骨一般,身上冒出一陣陣冷汗,“咚”地一聲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嗯?這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受得住問心蠱的拷問,即使是被人下了封口咒,也能讀取人心底的秘密。這次竟然不管用。
男人暗自思索了片刻,擺了擺手道:“帶下去。”他的視線在屋子里游移一會兒,無意間瞟了眼木盒的方向,臉上閃過一絲狐疑,“慢著。”
九月見男人注意到了那個木盒,心中一凜,掌心滲出了一絲冷汗。
男人快步走到書格前,發現木盒依然完整地擺放著,凝重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下來。他伸手打開蓋子,那方絲帕正安靜地躺在里面,東西卻不翼而飛。
一瞬間臉色大變,周身的氣息陡然劇增,寬大的衣袍被這氣息吹得獵獵作響。
九月雙眸微縮,心下立覺不妙。這人的氣息太過詭異。別說自己現在只有兩層的內力,就算再恢復兩層,恐怕也不是這個人的對手,必須盡快離開。
她看了眼大漢身后打開的石壁,暗自計算了一下到洞口的距離。趁那人氣息不定之際,立即施展瞬移,一陣風似的朝石壁外奔去。
此時此刻,門口的三名大漢,面色蒼白,驚恐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全然沒注意到,身后忽起的一陣微風。
男人死死地鉗住李二的手腕,一股陰寒蝕骨的氣息在他身上游走。片刻后,只聽“咔嚓”一聲響,那手腕被他生生折斷,濃郁的鮮血立刻噴涌而出。李二眼中的最后一絲生機,也消失了。
一只肥碩的蠱蟲破體而出,漆黑油亮的翅膀撲騰了一下,繞著洞府飛了一圈。
男人的目光隨著那蠱蟲,最終落到了角落的一灘血跡上。那東西趴在血跡上,貪婪地吸吮了兩口,便化成了一灘黑水。
男人眸色一沉,沾了點血跡湊在鼻尖聞了聞,陰郁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悚然的笑意:“竟敢偷吃我的靈髓丹。”
……
……
隔著十幾里地的一片荒野中,一個玄色衣衫的男子赫然出現。只見他伸出手指,輕輕一勾,一粒幽火從山林深處飄然而至,化成一道虛幻的魂影,浮在半空中。
男子輕輕一點,那魂影中,忽然飄出一個白色的影子。
“去吧,去找你的師父,把你的死告訴他。”
男子說罷,那魂影便立刻消失不見了。隨后,只見他再次拂袖,一面水鏡,忽然從半空中浮現。
水鏡中,一道蜿蜒的玉石臺階若隱若現,宛如盤旋在半空中的巨龍,俯瞰著腳下云霧繚繞的群山。山巔云海的高臺上,出現一座巍峨的白色宮殿,似幻似真。
月臺兩側的異獸雕像吐著裊裊白煙,縈繞著宮殿的石柱。偌大的宮殿里,卻不見宮婢和侍衛,只有兩個穿著黑色衣衫的男子,面無表情地站在大殿里。
望著大殿上空蕩蕩的坐椅,水鏡前的男子直起了身子,伸了個懶腰,說道:“主子既然不在,我就先回去了,回頭我再去稟報。”
“玄漓。”一道黑影從柱子后面顯現,叫住了他。
“黑冥,你怎么在這?”看到抱著劍的黑影,玄漓有些詫異。
黑冥是主子的影衛,除非是主子有命,或是主子的性命受到威脅,否則絕不會輕易出現在人前。
不過像主子這樣的人,世上能威脅到他的,他實在想不出幾個。
黑冥沒有回答,只是問道;“最近結界可有異動?”
結界?
玄漓不解,怎么無端提起結界。他想了想,繼而說道:“這幾日,禹荒山上確實出現了奇怪的雷云。云洲各派都遣了人前往查探,我正要趕去。”
黑冥聞言,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隨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一轉身,便消失在大殿里。
只留下水境外一臉茫然的身影,道:“喂!怎么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