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官家憤怒

紫宸殿。

整個殿群的中央，皇帝早朝和接待外國使臣的地方。

出了福寧殿，趙煦在太監的引路下，坐上了御攆。

“果然，做皇帝就是舒服，想走就走，想坐就坐。”

趙煦坐在御攆之上心道，這御攆就是舒服。

不一會兒，到達了紫宸殿。

他步行進入紫宸殿，此時文武大臣還沒有進殿，都在偏殿內等候開朝。

就在趙煦邊走邊觀看紫宸殿布局的時候，一名小黃門在一旁出聲道：“官家，娘娘還未入殿……”

“大膽？”

一旁的小魏子聞言大怒。

趙煦眉頭一皺，心里不悅起來，還有人敢這樣對皇帝說話？

不過細細一想就明白了，太監向來都是依附主子的，如今太皇太后當政，有些太監自然趾高氣揚起來。

不過，他遇到的是趙煦。

“拖下去，直接杖斃！”

趙煦懶得理會，直接讓人給拖了下去。

“太皇太后駕到。”

趙煦話音剛落，太皇太后就到了。

他轉過頭，看見一位六十來歲的老婦人。

“這就是高滔滔嗎？”

趙煦低語一聲，隨即行禮道：“見過祖母。”

“官家，因何要杖斃此人啊？”

高滔滔雖然略顯蒼老，但是衣著華貴，一副上位者姿態。

“回祖母，他目中無朕，離間祖母與孫兒。”

趙煦抬頭挺胸的回道，他如今是大宋天子，不能再任何人面前落了氣勢。

哪怕這個女人掌控一切。

高滔滔掌握大宋權柄已經八年，怎么可能因為一個宦官跟自己的親孫子對立。

“離間皇家關系，的確該杖斃，來人拖下去、杖斃。”

高滔滔說完這一切，面無表情，好似一條人命在她的眼中，無法蕩起絲毫波瀾。

“娘娘，饒命……饒命啊！”

那小黃門一邊被兩名太監拖了一下，一邊大喊求饒。

不一會兒，幾聲慘叫響起，隨即歸于平靜。

趙煦和太皇太后安坐好后。

一名太監站立一旁，扯著嗓子道：“開朝，眾大臣入！”

趙煦坐在位子上，瞥了一眼太監，他認識，是太皇太后的心腹，宮內大總管李泰。

至于下面陸續進入紫宸殿的文武大臣們，趙煦卻看不見分毫面目。

因為，朝堂上趙煦的御座與高太后的座位相對。

他只能看到朝中官員的臀部和背部。

“娘娘萬福金安！”

趙煦聽見腳步聲漸停，他猜測，幾十位大臣已經全部進入紫宸殿。

可是當他聽到，滿朝文武全都先向太皇太后問安后，他俊郎的臉龐之上出現了一絲憤怒。

接下來，更讓他憤怒的是，這些大臣們向太皇太后問安之后，竟然直接跳過他這個皇帝。

一句問候都沒有，就開始向太皇太后奏事。

他細細數過，已經有五位大臣向高滔滔奏事，全都是背朝自己。

沒有一位轉身向他稟報，他已經成為了一個擺設。

“嘭！”

一聲巨響在紫宸殿內響起。

“朕是空氣嗎？”

趙煦憤怒的將拍打在面前的桌案上，怒喝一聲。

“皇帝，注意身份！”

垂簾之后的高滔滔出言道。

隨即眾位大臣將目光投向趙煦。

眼中充滿了疑惑，這位官家繼位六年以來，從來都是不發一言。

就算偶爾發言也只不過是來一句，“娘娘已處分，還要朕說什么？”

從未像今日這樣拍桌怒喝。

底下的大臣們，為首的是宰執呂大防。

眾人將目光投向呂大防，只見呂大防如同一座山岳，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不等宰執說話，一旁的壯年男子開口道：“官家，如今太皇太后垂簾，吏治清明，天下承平，官家如此，實在是太過于失顏！”

“你是何人，官居何職？想罵朕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

趙煦怎么會聽不懂這里面的潛臺詞，無非是罵他不顧及大體，有失皇家顏面。

“臣、蘇文定，現任門下侍郎沖任三司使。

并無冒犯官家之意。”

蘇文定一副公忠體國的模樣，不卑不亢，頗為從容。

“哦，原來是蘇相公。”

趙煦腦海中迅速轉動，終于搜索到了蘇文定是誰。

蘇軾的哥哥，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蘇轍。

蘇轍是現在的三相之一。

“既然你說到并無冒犯朕，那么朕就與你論一論你到底有無冒犯到朕。”

趙煦背對著蘇轍，繼續道：“蘇愛卿，朕來問你，作為臣子，第一本分是什么？”

蘇轍直面趙煦，聲音鏗鏘有力，道：“是忠君。

卻也有規勸君上過失之責。

陛下不顧朝廷體面，朝堂之上怒言，是對娘娘之不敬，對先皇之不敬，臣不過行規勸之責！”

宋朝的大臣，確實能夠直言犯諫，與皇帝針鋒相對。

趙煦心頭涌起怒火，這位蘇轍，眼里只有太皇太后，沒有他這個皇帝。

“今天要是不壓下你，我還怎么做大宋的天子。”

趙煦心中冷哼。

趙煦猛的站起來，轉身，面對朝臣，居高臨下的對著蘇轍，冷聲喝道：“朕對祖母不敬？

朕對父皇不敬？

你倒是說說，朕是如何之大不敬的？

你以臣議君，是為不忠，形同叛逆。

該當何罪？”

趙煦第一次感覺到君臨天下的感覺，他站立在高處，底下站著滿朝文武。

只是，旁邊一位老太婆讓他很是不爽。

高滔滔坐在那里，一副手掌乾坤模樣，看著這一切。

她的心里有些意動，但卻并未開口阻止。

蘇轍聽著，臉色大變，盯著天子說不出話來。

對皇帝不忠，那是叛逆，可是要籍滅全族的。

偌大的紫宸殿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今日的皇帝，無比強勢。

除了呂大防外，其他的大臣都是微微動容，神情難測。

蘇轍臉色蒼白，轉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這是官家給滿朝大臣下的一個套。

并且這個套是沒有針對性的，而是愿者上鉤。

趙煦覺得醞釀的差不多了，看向蘇轍，繼續冷聲道：“你口口聲聲說忠君，你從進門到現在，可曾行禮？

可有問安？

最基本的臣子之禮，你可還有半點？

你滿口大義，說朕不敬父皇？

父皇在世的時候，你可是父皇的肱骨之臣。

你如今卻披了一層人皮，踩著朕來顯示的你的忠君。

簡直荒謬絕倫！

你剖開你的皮，仔仔細細的看看的五臟六腑，到底哪一點是忠君的？”

趙煦說到最后，已然是大喝。

紫宸殿之內，一道道冰冷的氣息在流轉，每個人的呼吸都停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