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鳳凰與麻雀

“對了，老鄭，當年那件事后，有沒有什么人是是很快就離開烏嶼島的？”

“很快離開的？”鄭二狗歪著腦袋在想，“除了上了初中高中后就要離島住校的，好像就是鄭孝通的老婆孩子了。”

“第二年有嗎？”

“第二年？我得想想。好像是有人進城打工了，對了，有兩個，一個是小波他爹玉良，去城里打工，也就去了一年多，找了個對象，是大著肚子回來的。還有一個是老葛，他去了東江大酒店，當學徒去了。”

“東江大酒店，那可是當時東江最好的酒店，聽說還是從廣州請的名廚。”

“那是！我這輩子也就去過一次，還是跟鄭志海去送海鮮，酒店的人都眼界高，瞧不起人，往后就算請我，我也不去了。”

“是嗎？那想要去當學徒，也不是那么隨意的吧？鄭老葛是怎么進去的？”

“就是鄭志海介紹的，他那時候和東江大酒店，就有些海鮮生意了，雖然不多，但也算和后廚的都熟，也沒少給后廚的好處。不是我吹牛，真要論海鮮，整個東江，還就要我們烏嶼島的品質好。”

烏嶼島沒有工業，沒有太多的污染，這也是許多人喜歡在閑時到島上來吃海鮮的原因之一。

鄭志海怎么做生意的，這個時候丁強一點興趣都沒有，他更有興趣的是，鄭老葛和鄭志海的關系，應該也不算太好，為什么鄭志海會介紹鄭老葛去東江大酒店學廚呢？雖然鄉里鄉親的，也還算正常，但總讓人覺得，這里面是不是有著什么貓膩。

丁強是自然而然的這樣想的，他也不得不這么想，越來越多的線索，都在表明著，鄭老葛有可能做了偽證，如果是有人唆使他的話，鄭志海的可能是最大的，甚至還幫他做了時間證人。

至于什么沾著涂料的衣服，想要弄一件，并不難，以當時的科技水平，也很難去驗證真假。更何況，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鄭志海真的雇了鄭老葛去幫忙，但鄭老葛，根本就沒有見到過鄭孝通出現在牛棚附近。

對了，他的證詞里有漏洞，身為幫村里養牛的人，他說看到有人從牛棚邊經過，還是低著身子的，他不可能不去查看牛棚里的情況的，要是怕得罪人，喊一聲把人給嚇走，那還是沒有問題的。

當然了，當時是夜里，他如果隔得遠，很可能是看不清鄭孝通的，有人偷鄭孝通家里的羊，他會真的膽小到管都不管嗎？要知道，不遠處就是人家。而如果近了，為什么不和鄭孝通打招呼呢？鄉里鄉親的，問問什么事，需不需要幫忙，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了，鄭老葛給了假的證詞，也因為給了假的證詞，他擔心記錄在案，會被人看到，所以才要求不做記錄的。當然了，以目前所見到的鄭老葛，那膽小怕事的樣子，恐怕他也想不到這么好的計策，還知道要不留證據吧？

丁強甚至可以確信，那個時候的鄭老葛，恐怕還沒出過幾次烏嶼島，他那個時候，要真有這樣的心計，在那個年代，發點財還是沒有什么問題的，何至于那么的落魄，直到去學廚后，才慢慢的翻身了。

所以，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幫他出謀劃策的，這個人，除了鄭志海，還會是誰？丁強甚至都已經覺得，也許，當時見到鄭孝通的人，只有鄭孝里父子，可能連鄭孝強的證詞，也都是假的。他心里的疑問，越來越多，終于下了決定，要好好的審一下這個鄭老葛了。

“老鄭，這里離鄭老葛家里不遠吧？”

“不遠，不遠，就在下面街上。”

“那就麻煩一下老鄭，幫我請鄭老葛來一趟。”

“都這么晚了。”鄭二狗雖然這么嘴里這么說，但上身卻靠近了一些，低聲問，“丁隊，該不會是鄭老葛有問題吧？”

“還說不上，畢竟這島上的每個人，都是有嫌疑的，我擔心時間不夠，只好連夜調查了，就問一些正常該問的事情。”

“那行！我就先去了。”

“多謝！麻煩了。”

“沒事！沒事！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鄭二狗已經向外去了，何媛喝了一口已經變涼的咖啡，“看來，晚上是不用睡了。”

“你的想法應該和我一樣了。”

“可能是一樣。不過，你問鄭二狗的時候，我怎么感覺你是在誘供呢？”

丁強愣了一下，稍稍回想，好像是有那么一點意味，“有那么明顯嗎？”

“旁觀者清！在一個專業人員的耳朵里，聽到的就是這個味道。不過，這也是審訊的辦法之一，目的就是為了找出真相來，這個時候用，也無可厚非。”

丁強苦笑，“我怎么感覺我就是壞人一樣。”

“你不是說過，這個職業就是殘酷的嗎？殘酷是對罪犯，殘酷之后，才會有更多的溫暖，留給每一個好人。”

“怎么感覺你越來越往哲學家方向發展了？”

“是嗎？”

何媛笑，她喜歡和丁強說話，有時候是因為丁強的專業和能力，有時候，是因為丁強的那種冷酷中的溫暖。她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丁強也喝了一口咖啡，實際上，就算沒有咖啡，他這個時候也睡不著，“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你說，鄭曉燕的死，會不會屬于激情殺人？”

“激情殺人？”何媛承認，自己真的沒想過這個，“因為求愛不得，甚至可能遭受到一些言語上的侮辱，最終導致的激情殺人？”

“是啊！”丁強搖頭嘆息了一聲，“我們去老支書家里時，墻上的相框里，有一張老支書和一個小姑娘的合影，我想，那個小姑娘，應該就是鄭曉燕了。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女孩，在這個島上，她甚至就像是一個高貴的公主一樣。”

“她是鮮花一朵，身邊圍繞著許許多多的蝴蝶，又有老支書這樣一個父親，如果說她對身邊的蝴蝶有些看不入眼，那也正常。我們都別忘記了，她還是家中唯一的女兒，最小的女兒，是在萬千寵愛中長大的。”

“而且，她還只是一個剛剛才十七歲的女孩，高傲興許會讓她在面對某些她不喜歡的人時，口不擇言的說出一些傷人的話。卷宗里記錄著，她剛剛考上高中，還是東江最好的東江一中，很有可能，她會是一只飛出小島，不再回來的鳳凰。”

丁強的眼中，有一種莫名的憂傷，“很痛苦的事實是，鳳凰，又怎么會看得上枝頭嘰嘰喳喳的麻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