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油鍋

眾人聽罷，一個個張口結舌，這哪是入不了法眼，這是名句好不好？這一下更有人懷疑，真的有神仙法術施加在這個孩子身上。

雖然人們沒怎么接觸過朱蓮璧，也知道他不怎么愛學，一天到晚瞎胡混，到現在連個正經八百的老師都沒有，連字都沒認全。

當然，也有人懷疑這是福王抄襲的，因為所填之詞不太應景。抬頭望去，只有殿宇和宮墻，哪有什么雪域山峰。

可是填詞嘛，抓住精髓即可，可以充分發揮想象力。其實，為了應景，李國慶原想將太祖的原作予以改動，避免這幫人說自己是抄襲，畢竟這里是看不到山的。

后來一琢磨，詩詞追求的是意境，是灑脫，也就照搬了。于是說道：“姜大人，本王所填之詞如何？還望姜大人予以指正。”

姜曰廣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了，無言以對。就在這時，人群中又站出了一位說道：“福王所填之詞甚妙，冊封福王為太子，我想眾位都不會再有異議了；但總督江北，掌管一切軍政事務，微臣依然不敢茍同。”

李國慶聽了心里這個氣呀，你沒完了是吧。我這身體才八歲，實在是沒法跟你比劃，要是十八歲，非過去抽死你不成。

只見朱由崧開口道：“哦，雷縯祚雷大人，剛才朕與諸位都已商定，若福王能對出對聯、做出詩詞，即可冊封太子，總督江北。你現在出面阻止，為何？”

雷縯祚答道：“福王言江北即有大難，神仙所受之法可解，然福王卻不言明是何之法，我等皆心存疑慮。江北乃南京之門戶，重中之重，福王畢竟年幼，若輕易授予重權，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設想。”

朱由崧心想，我都點著你的名字跟你說話了，還不知道進退，不由得怒道：“你意如何，難道還想讓朕失言嗎？”

雷縯祚回道：“微臣不敢，既然福王已受神仙指點，學會了仙法，不如讓福王展示一下，讓諸位看看，若福王真會施展仙法，我等從此就再無異議。”

李國慶一看，又是一個東林黨，怪不得崇禎、萬歷被你們折騰得顛三倒四的，這東林黨人耍起嘴皮子，還真是一套一套的，前仆后繼啊。

估計他口中的仙法，不過就是一些江湖術士坑蒙拐騙的一些把戲，先看看他想耍什么手段，說道：“雷大人，不知道你想看什么仙法？”

“微臣在杭州時，曾見一道士用手探入滾沸的油鍋內，取銅錢而無恙。不知此法，福王可會？”雷縯祚胸有成竹的說道。

李國慶暗恨，真狠啊，我去江北，就是為了避免南京城破被俘，讓人給煲了湯；結果江北還沒去呢，你在這兒就要把我給炸了。

看來這東林黨害起人來，也是不帶眨眼睛的，既然你不仁，妄想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把我害了，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開口說道：

“雷大人所說之法，神仙道是傳授了，不過我也是剛剛得知，從未參悟過，現在表演，萬一有個閃失，輕者重傷，重者身死，而你僅僅是動動嘴皮子，這不合適吧。”

雷縯祚說道：“那福王想怎樣？”

李國慶說：“本王想和你打個賭。”

“哦，不知道福王想跟微臣賭什么？”雷縯祚回道。

李國慶假裝可憐的說：“本王施展此仙法，若是成功也就罷了，若是失敗，小命也就沒了，本王才八歲，還有大把的時光，大好的年華，所以本王跟你賭命，你看這樣公平吧，不知雷大人可敢？”

雷縯祚心里感嘆，我只不過幫著錢謙益、姜曰廣給你使點絆子，讓你知難而退。誰知道，福王年紀雖小，卻也是心狠手辣，可現在卻是騎虎難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轉念一想，當初他見到的道士，須發皆白，仙風道骨，一切如行云流水一般，似幻似真，可見是道法高深。

這八歲的小孩兒剛剛學會，未必能成，已然到了這個地步，如果退縮，以后是沒臉在這官場上混了。牙一咬、心一橫，開口道：“微臣與福王賭了。”

“好！本王就與你擊掌為誓，還請父皇及各位大人做個見證。”說完便一步步的走向雷縯祚，把手伸將出來。

雷縯祚此時退無可退，又沒有其他的人給他說情，或是打個圓場。只得將手伸了出來，與李國慶擊掌為誓。

啪啪啪，三擊過后，李國慶對跟著自己的太監王全招招手，附在他的耳邊嘀咕了一陣，等他都搞明白了，囑咐道：“快去快回，大伙都等著呢。”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不多時，東西備齊，鍋已架好，由于李國慶的個子太矮，鍋架的并不高，反而正適合大家觀瞧。

只見李國慶裝腔作勢的好像在掐訣念咒，先把醋分別撒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又將油倒入鍋內，然后命人點火。

待鍋內的油滾開之后，隨意選了一位大臣，往鍋里扔了十枚銅錢，然后就擼胳膊挽袖子，狀若瘋魔，準備將手放入油鍋之中取出銅錢。

全場的氣氛一下就緊張起來，特別是朱由崧，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那畢竟是他兒子呀，要是燙壞了也是心疼的。

李國慶又往手臂上灑了一些醋，隨后雙手亂舞，嘴里還咿咿呀呀的，將手臂伸向油鍋，就在即將探入滾油時，一個膽小的宮女“啊”的叫了一聲，連李國慶都嚇了一跳。

用下油鍋的方法騙人，后世大概人人都會；然而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些道士和江湖術士，會用這種方法騙人，大部分的人都不會明白其中的道理。

所以李國慶就安排王全，事先做了些準備，將油罐里的油倒掉一半，換成了醋。油輕醋重，倒入鍋內，醋自然就沉到了底下。

由于醋的沸點比較低，只有幾十度，所以當下面的醋沸騰后，像是整個油鍋都燒開了，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之所以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上撒醋，那是李國慶擔心燒開之后，會產生較大的醋味兒，聞到后，將引起別人的懷疑。

所以假借做法事、念口訣，裝模做樣的先把醋撒到地面上，這樣，當大家在聞到醋味的時候，也就不會多心了。

包括往自己手臂上撒醋也是這個道理，畢竟當手從油鍋里拿出來時，會帶著一股醋味兒，同樣會讓人起疑。

只見李國慶的手臂已經探入滾油之中，然而預想的慘叫并沒有發生，隨著手臂的攪動，不一會兒就摸出一枚銅錢，再看手臂除了被燙的通紅之外，一點傷痕都沒有。

將銅錢放好，再一次將手伸進油鍋，第二枚、第三枚……

隨著十枚銅錢被撈出，一個不差的擺在皇帝面前，全場鴉雀無聲，只有雪花簌簌的飄落。而雷縯祚此時已經癱坐一團，倒在地上，居然沒有一個人上前攙扶。

朱由崧心里的石頭也終于落了地，朝著侍衛使了個眼色，就將雷縯祚架了出去。隨后說道：“大過年的，殺人不吉利，過了正月，賜他自盡吧。現在諸位還有什么異議嗎？”

不少大臣都摸了摸自己的后脖梗子，心說為了冊封太子，一個大臣的腦袋都快搬家了，自己的腦袋還是留著比較保險，異口同聲道：“臣等絕無異議。”

聽罷，朱由崧朗聲道：

“既是天意，朕不敢違逆。責翰林院擬旨，即日起冊封福王朱蓮璧為太子，授總督江北一切軍政事宜職權，禮部擇選良辰吉日，進行冊封大典，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