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活下去

謝弘毅聞言，瞧了眼段大叔，便靜靜望著篝火，未再多言。

楚心顏脫下了厚實的白狐披風，僅剩一件小花襖在身，一時覺得后背風嗖嗖的，可自己剛說了硬話不甘示弱，瞅了眼謝弘毅，見他只默默地望著跳躍的火苗發呆，便悄無聲息的挪了挪屁股，往火堆靠攏了些。

“你這身棉襖若是燒著了，便再沒衣服給你穿了。”

謝弘毅的聲音傳來，楚心顏驚了一跳，趕忙掃視了一遍謝弘毅，他仍然眸光盯著火苗，只口中淡淡說道。

楚心顏撇了撇嘴，不得不又往外挪了挪，心中暗自腹誹，明明沒看這邊，怎么就跟長了幾雙眼睛似的。

司馬空彥端來藥碗和藥渣過來，道，“楚姑娘，藥好了。”

楚心顏起身，將藥碗和藥渣一并接了過來，俯身將藥渣趁熱敷在段大叔包好的胳膊處，又取了些藥汁涂在他裸露的其他傷口上。

藥渣敷上后不久，藥性漸起，段大叔眉頭微微有些皺動，楚心顏低喚道，“段大叔，段大叔！醒醒。醒醒。”

段大叔眼睫微微抖動著，意識漸醒，忽然，他猛地睜開了雙眼，僅剩一只的手臂胡亂揮擺著，猛烈搖頭掙扎著叫道，“雪豹！救命！救命！”

謝弘毅即刻伸手拉起楚心顏身子，免于她遭受誤傷，楚心顏仍目不轉睛地盯著段大叔的一舉一動，認真地觀察著他的精神狀況。

司馬空彥見狀，趕緊上去攔住段大叔的動作，低呼一聲，“段大叔，你醒醒！雪豹已經死了！你已經安全了！”

大家聽見段大叔的聲音，都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活，圍了過來。過了一會，段大叔這才漸漸緩和了下來，眼中總算有了些意識，楚心顏上去輕聲道，“段大叔，你已經沒事了。”

段大叔微微側過臉，看向圍聚在身側的眾人，張了張口，半天才緩緩出了聲，“空彥？阿虎？我。我沒死。？”

司馬空彥一臉感慨，又是喜又是急，他看了眼段大叔的獨臂，嘆了一口氣，道，“段大叔，能撿回一條命。實在是萬幸吶！”

段大叔扯了一個無比虛弱笑，“空彥，既然。我沒有死，就別再哀聲嘆氣了！”說完，他欲抬手拍拍他，卻驚覺左臂一陣劇痛，側目往前，左臂竟然空空如也。

“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怎么沒有了！我的手怎么沒有了呀！”

段大叔痛苦地呼喊著，驚駭地望著左邊臂膀，他的左臂已經消失了，剩下的是一個包扎得厚厚的傷口，他掙扎著想起身，卻還未慣用一只手，剛掙扎著半起，又重重摔回了床上。

“段大叔，能活下來已經不容易了！段大叔，你要想開一些！”

司馬空彥的安慰段大叔充耳不聞，他嘆著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見段大叔行動激烈，忙與林虎一起將按胡亂掙扎的段大叔按住，生怕他再次觸碰到了傷口。

謝弘毅靜看著眼前痛苦瘋狂的段大叔，眉頭微微擰著，顯然也是未料到他會有此番激烈的反應。

大家也都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安慰段大叔，如何讓他接受他失了一整只手臂的事實。

楚心顏望著驚慌、恐懼、憤怒交雜的段大叔，深知他若再這么折騰下去，他好不容易止住血的傷口又該撕裂了！遂咬咬牙狠心喊道，“段大叔，既然上天讓你活了下來，你就要勇敢的活下去！”

楚心顏高聲一呼喊，整個山洞都只響著她的聲音。

段大叔本閉著眼胡亂哭喊，猛然聽見楚心顏的，段大叔哭喪著看她一眼，絕望道，“楚姑娘，你不明白我的痛苦！老天爺把我的手給奪取了，你還讓我還怎么活下去？”

楚心顏欲走近他身邊，謝弘毅微拉了她的胳膊，她低聲解釋道，“如果病人連生存的信念都沒有了，就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他的！你就讓我試試看吧！”

謝弘毅看了她一眼，微點了頭，楚心顏才走近段大叔身邊，柔聲道，“段大叔，我說的話或許你會覺得很殘忍，可是你的手臂已被咬斷，難道你要這么傷心難過一輩子嗎？你想想你的家人，他們還在等著你回去呢！”

“少了一個手臂，你讓我如何生活？如何養家？我一個斷臂缺手的人，回去難道還要拖累家人來照顧我嗎？”段大叔一只孤零零的手掩面而泣，肩頭止不住地抖動著，他絕望地話語自指縫中斷斷續續傳了出來，“我這個半死不活的身子，大家還是。莫要管我了……就讓我在這兒。自生自滅了吧！”

楚心顏跪坐在段大叔的身側，輕輕撫順他的氣息，“段大叔，別說喪氣話！你愿來厄紀山，也是受了七皇子孝心感召，如今家中的老母親也還在等著你歸去，你怎么能輕易就放棄呢？段大叔，你連死都不怕，現在只是丟了一只手臂，你就活不下去了嗎？”

段大叔微楞，哭泣聲也停了下來，他緩緩放下掩面的手，呆呆地望著楚心顏，臉上的淚跡猶存，“我。我還能活下去？”

楚心顏笑著點頭，“段大叔，我是醫女，我說你能活下去，就一定能活下去的！”

段大叔看了看左臂的傷口，又望了望周圍關切的眾人，凝眉問道，“可是。我就剩下一只手，還能做些什么呢？”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的身體不是完整的，可是他們有些人的生命卻活得比其他人都精彩。”楚心顏微微笑著，對段大叔道，“以前齊國有過一個人，他的雙腿被人害得終身無法行走，但他卻勇敢地活了下來，并且還寫了一本非常有名的兵書，成為了名流千古的大軍事家。段大叔，雖然我們不一定能成為那樣優秀的人，但我們也可以勇敢地活下去，為了自己和我們的家人，好好的活下去！”

段大叔眸底漾起一絲微光，他喃喃地重復著她的話，“為了家人？好好的。活下去？”

“對！段大叔！天無絕人之路，現在最重要的是把身子養好。”楚心顏見他心里有了活下去的欲望，開心笑道，“只要你堅強地活下去，有七皇子在這，難道還愁找不到一份你能做的差事嗎？是不是？七皇子？”

說完，楚心顏笑望著謝弘毅，靜靜地等著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