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雨滿人間

三天過去了，煉丹鼎的火依舊旺盛燃燒著，晶瑩剔透的藥丸懸在鼎上發出忽明忽暗的光芒，幽香依舊縈繞。楚心顏盤腿坐在煉丹鼎旁，強撐著厚重的眼皮，望著跳動的火苗思緒開始蔓延。

整整三天三夜，李洛一直陪在身邊守著爐火，柴火不夠全靠他出力解決。楚心顏心底有很多感慨，他究竟是為何這么奮不顧身地幫助她？她不相信真如他口中所言，為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經歷了這么多，她怎么可能還如此單純地相信這些？也許他牽掛的是京城的萬千百姓，也許是太后對他寄予了重托，反正無論是為何，總歸不是為了自己。

如此想來，楚心顏心底多了一份坦然，他們只是合作關系，互幫互助，并不存在什么情誼上的虧欠。

李洛見楚心顏又在神游，伸手在她眼前擺了擺，關切道，“累了就睡會，放心，我會顧好火的。”

“可是……你……”畢竟事關重大，楚心顏不放心他一人獨守。

“你已經不眠不休三天三夜了，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怎么熬得過？”李洛眼中竟無一絲倦意，還是那副飛揚跋扈的神情，“我一個大男人不同，皮糙肉厚的，經得起熬，想當初我在飛燕關為了設個伏，愣是七天七夜沒合眼！我就不信老天瞎了眼，硬是挺著不下一場雨？”

“我相信你。”楚心顏微微點頭，看著他繪聲繪色地講起行軍打仗的自己，想起那個曾經把自己關在小院尋死覓活的他，感覺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有所思道，“我也相信老天不會辜負我們的心意，很快終將有一場大雨降臨。”

“你能如此想……甚好！”李洛站起身，燦爛笑道，躬身攏了攏一旁的稻草，“環境比較簡陋，只能委屈你先窩在這稻草堆里將就一會兒。你放心吧，若是丹藥有異常情況我會叫你的。”

楚心顏這才放心睡去，這一睡，就是一個長長的夢。

在夢中，她看見七皇子謝宏毅黃袍加身，榮登大寶，端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一身威儀。他額前那縷青絲已然梳起，目光深邃內斂，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依舊令人傾心。

殿內金鐘玉磬齊齊奏響，金鼎香爐余煙裊裊，宗師王公，百官叩首跪拜在大殿之中。

龍椅之側，站著一位明艷女子，身著鳳袍，云髻插著一只金鳳掛珠釵，儀態端莊得體。她是謝宏毅的皇后，楚心顏看不清楚她是誰，于是快步向前走去，努力想要看清她的臉，卻始終無法看清她。

恢弘的奏樂聲中，謝宏毅緩緩起身，與皇后并肩而立，攜手接受百官朝拜。

楚心顏越是想要靠近，越是想要看清皇后的模樣，身子卻離他們二人越來越遠……

“謝宏毅！謝宏毅！”楚心顏見離他們二人轉身離去，焦急呼喚著他的名字，“謝宏毅！你不要走！”

“楚心顏……你醒醒！醒醒！”李洛見楚心顏滿頭大汗，糾纏在夢境中，趕緊輕拍她的肩膀將她喚醒。

楚心顏猛地坐起身子，眉頭輕顫，滿目驚奇地望著眼前的李洛。

李洛聲音低柔，垂首詢問，“做夢了？”

楚心顏蹙眉，點點頭，這樣的夢境，究竟是喜是憂？

輕嘆一聲，緩緩起身望向窗外，微風細雨，洋洋灑灑地降臨在人間。

楚心顏凝神細望，遠處山腳下似有人群在雨中歡呼，隱隱約約傳來噼噼啪啪的爆竹聲，像極了小時候過年的情形。

“真的下雨了？”楚心顏半天才反應過來，露出喜色，又不可置信地使勁揉了揉雙眼，身子緊緊貼著窗子，縱聲呼喊道，“真的下雨了！下雨了！喂！老天爺……你終于肯下雨了！”

“可惜是場小雨。”李洛撇撇嘴，眼角透著笑意。

“足夠了！”楚心顏的淚水止不住地汩汩流出，她也顧不得擦拭，激動地望著李洛，“李洛，老天看到了我們的誠意，我們真的成功了！”

李洛握住她揚起的雙手，頗為動容，“是的，我們成功了。楚心顏，你開心嗎？”

楚心顏猛地點頭，無暇顧及被握住的雙手，展顏笑道，“開心！當然開心！”

“你開心就好。”李洛深深看著她燦爛的臉龐，眸中流光晶瑩，“楚心顏，我希望能一直陪你這么開心下去。”

楚心顏橫了他一眼，咻的收回雙手，“怎么又開始說胡話了……”

楚心顏話還未完，李洛忽然直直地倒在她的肩頭。

“李洛……？”楚心顏摸到他滾燙的額頭，不禁自責，“我竟沒發現你生病了！”

“我……沒事……”李洛雙目緊閉，嘴巴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微弱出聲，“五天五夜沒合眼，我得……睡它個十天半個月！”

楚心顏知他是太累了，需要休息，斂了帕子給他降溫，把他窩在自己身旁，又幫他尋了個舒服的睡姿，任他大睡一番。

看著他沉沉睡去的臉，楚心顏不禁嗔怪道，“我竟睡了這么久，你累了也不知叫醒我！”

嘴中雖是嗔怪，心底卻是滿滿的暖意。

低頭看著熟睡的李洛，此時他的臉像個孩子般純凈，沒有平日里飛揚跋扈的神情。楚心顏不禁心想，亦正亦邪，時而陽光時而邪魅，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呢？

楚心顏猛地回神，這是怎么回事？匆匆幾日，李洛竟在自己心中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楚心顏仰首望著窗外溫柔的細雨，拯救蒼生算是成了，只是謝宏毅，我們之間的命運將會如何延續？

她的手不自覺摸向腰間的玉佩，玉佩溫潤如水，當初謝宏毅將它送給自己時的情形還歷歷在目。

“這塊玉佩是我母后留給我的，我現在將其送給你，你若收了，就證明答應了我的求婚，等我回去就去向父皇請旨賜婚。”謝宏毅明亮的眼眸，如同星空墜落凡間。

或許剛才的夢中，那個與他并肩而立的女子……便是自己吧……

楚心顏唇角咧出笑意，如一朵夏蓮清新綻放開來，好想奔去皇宮看一眼他，不知他的身體是否恢復如初？

太后心底是中意他的，皇上、四皇子和二皇子相繼中毒離世，朝中再無人能擔當此重任，太后必然扶持他為新皇。大魏國七皇子文韜武略，愛民如子早就聲名遠揚，他成為大魏國的皇帝，必是萬民擁戴，未來他定能將大魏國推向一個更加繁盛的時代。

想到這些，楚心顏心底滿滿的。

只待李洛身體恢復，她要第一時間進宮，她想見謝宏毅，她太想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