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個打算“痛改前非”的人來說，最讓人崩潰的事情是什么？大概就是最后一次作案之前被抓包，連改正的機會都沒有吧。

而從墻上下來到沈夢縈就悲催到面對這樣的場面。

她剛落地站穩，還沒有想好往那個地方走的時候就被一人叫住：“幻緲閣下，您這是蜘蛛成精嗎？”

如果對方叫住她時沒有加上稱呼的話，她可以當成沒聽到，直接跑了，反正普通人類追不上她。

但是假設終究是假設，既然被人認出來了，她只能轉過身，面向聲音的源頭，皮笑肉不笑道：“請問，有事嗎？”

邊說著，她邊打量著對方。

那人的臉型符合美術上常說的三庭五眼，每一個部位若是偏一寸都會讓人感覺到突兀。烏黑的碎發垂下，遮蓋一部分的眉毛，本該風情萬種的狐貍眼此刻如鷹眸一般銳利，盯著面前打算跑路的她，唇角似鉤未鉤，不會給人太多安心的感受，但是卻弱化了些他給人帶來的壓力。

從對方變化的微表情中，沈夢縈可以看出對方也在打量著她，甚至可以讀出對方的大致想法。

無非就是，這么一個年紀小、不守規矩且快把違紀當飯吃的人可以擔此重任嗎？

在被對方盯著的過程中，她沒有怯場，也沒有瞪回去，就是用一雙平靜無波的眸子看著對方，中途還打了個哈欠，與人對視什么的真的太無聊了，但是講話時不看著對方又不禮貌。

兩人就這么像雕塑一樣站在原地沒有移動，誰都沒有講話，像在比誰更淡定，誰先開口就輸了，這個情況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一個聲音打破了這“和諧”的氛圍。

“程晞，看來你堵到了幻緲閣下。”

堵？沈夢縈露出疑惑的情緒，她又不是不去警局報道，至于這么夸張嗎？還有，為什么他們知道這個點在這個地方可以見到她？

被喚作“程晞”的男子先是向來人點頭打招呼，末了對她介紹道：“幻緲閣下，這是重案組的組長——聶相。”

？沈夢縈疑惑地看著來人，點頭表示友好，然后習慣性地打量著來人。

這人的相貌不像程晞那么有沖擊性，但是還是可以算是美人一枚。比例恰當的五官，高挺的鼻梁，丹鳳眼眼角微微上挑，煞是好看，一對劍眉弱化了眼睛本來的輕佻感，多了幾分凌厲，也增了幾分信服力。

這一位倒是更像一名警員，與之相比，剛剛那個，倒像是她的同類，雖然做著有利于人類的事，身上的正氣卻比普通人還淡。

“幻緲閣下，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談話。”程晞打斷女孩的思緒，邊說邊做了個“請”的手勢，可是手勢指向的方向卻停著一輛警車？

從來不會把自己當成犯罪嫌疑人的沈夢縈毫無心理壓力地坐進去。

“你們什么時候到這里的？”沈夢縈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兩個小時前。”程晞有問必答。

兩個小時前，那么差不多是她走墻壁進入楊止夏家的時候，看來那個時候他們就打了個照面，不過奇怪的是這兩位就這么看著他私闖民宅，還是闖了兩家卻無動于衷，還真是對不起“人民的公仆”這個稱號。

“證據什么的不該早就采集完了嗎，為什么又來到現場？”對于這一點，沈夢縈是真的疑惑，案件已經發生了好些天，可以收集到的信息應該收集得差不多了，他們是有多閑才又跑一趟。

“幻緲閣下不也一樣？”程晞把皮球踢了回去。

沈夢縈氣得磨了磨后槽牙，但是面上不顯：“我不一樣啊，之前得到的信息都來自于別人收集的資料，在下才疏學淺，沒法根據那些直接拼湊出事情的來龍去脈，只能到現場走一趟了。”

哪怕說著自己能力不夠，她也是坦然地看著對方，意思很明顯：我的理由說了，你的呢？

程晞知道自己無法蒙混過關，而說謊什么的也會馬上被揭穿，所以就索性告知原委：“在昨天，我們接到了一封匿名郵件，大概告知了閣下的生活習慣，以及推斷出閣下大概什么時候會來勘探現場。這東西我們本來也不怎么相信，但是閣下一向神出鬼沒，只能試著賭一把了。”

聽完這段話，沈夢縈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她不確定給警局寄郵件的是哪一位，但是熟悉她的統共就那么幾個，之間也沒有仇恨什么的，害她的可能性不大，等事情結束她再一個個詢問吧。但是不管是誰，這么做無非是怕她半路跑路。

“即便堵到我，也不代表我會配合你們工作。”女孩漫不經心地看向窗外，“按現在的車速，即便我跳車也可以毫發無損，可是你們卻因為限速的原因沒法提速，即便提速要攔住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說的是實話，除了高速行駛的動車她可能得掂量一下會不會摔傷，其他的就隨意了。

程晞好像沒有聽到女孩這略帶威脅的話，自顧自地說道：“幻緲閣下，現在可以說一下您的初步推斷嗎？”

一提到工作，女孩收起了皮的心態，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說道：“從當時的視頻來看，林枚是自殺，楊止夏是意外，但是從楊止夏墜樓臉上帶著的笑容來看，即便沒有這意外，她也可能會自殺。”

程晞邊聽邊點頭，幻緲剛剛說的是他們最早得出的結論，采集的證據也沒法將其推翻，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也不會將她請過來了。

“但是……”女孩的話語拐了個彎，“林枚是否自殺有待商酢，但是楊止夏一定是他殺。”

說完，她看了看程晞的臉上，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意外神情，前面開車的聶相也沒有半分的遲疑，看來他們早就有了設想，只是沒有證據佐證罷了。

沈夢縈將書包里的文件袋拿出來，把心理診斷書遞給了程晞：“楊止夏有中度抑郁癥，這樣的人，確實存在自殺的可能，但是她死前的笑容中帶著喜悅，不是受盡磨難后終于解脫了的淺笑，是那種終于實現了最大愿望的歡喜，總不能她最大的希望是林枚去死吧，那么她就不會為林枚叫救護車了。就算她恨林枚恨不得她去死，叫救護車是為了擺脫嫌疑而做樣子，那么之后也該是慶祝而不是自殺。所以，我推測，楊止夏被人下了死亡暗示，這類暗示，觸發方式可能是一句話，也可能是一個動作，但對于患了抑郁癥的楊止夏來說，最有效的暗示動作應該是有人在她面前自殺或者說一些和‘自殺’有關的話。”

“我知道這件事有點扯，畢竟楊止夏在查看林枚的情況后一小段時間還是很正常的，只是在踩空后才出現異樣。但是在醫院給楊止夏開的藥中，有著一定的致幻劑的成分，按照用量和醫生開的藥的量，楊止夏如果按照藥方吃藥，那么她的藥會在出事前兩天吃完，如果她在藥剛吃完后沒有感覺到不舒服的話，那么她可能就以為自己好了，不會再看醫生或者買藥。”

“不過呢，需要用藥物來輔助催眠，這個醫生的水平還是不到家啊。”沈夢縈評價了句，接著又繼續分析，“停藥幾天后，楊止夏的血液中應該沒有找到致幻劑殘留的痕跡吧，給她下暗示的人水平差些，沒有致幻劑的幫助，晚點發作也是正常的。”

等他把自己的分析說完，程晞鼓了鼓掌，評價道：“很精彩的故事，但是幻緲閣下，這只是你的天馬行空的想象罷了，沒有證據佐證，即便是那心理診斷書，也不過是給楊止夏放棄生命提供了進一步的證明罷了。”

沈夢縈倒也不惱，順著他的話往下說：“確實，這個推論，暫時只是天馬行空的沒有任何依據的無法讓人信服的想象。”她把“暫時”二字咬的極重，她堅信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不是自負，是因為她對這類人的了解。

等到警車停下之后，女孩在下車對二人叮囑道：“對了，接下來幾天不要幻緲閣下幻緲閣下地叫，我有名字的，我叫陸離。”

女孩面不改色地撒著謊，至于“幻緲”這個稱呼，應該就這兩人知道，不然今天來堵她的應該就不只他們了，對付她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非正常人類，出動再多人也不算多。

“陸離，歡迎加入重案組。”程晞接受能力不錯，馬上就進入了角色，而聶相接下來也沒有再叫過她“幻緲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