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新華將放

這座地窖本是雷八家里用來存儲雜物的庫房，但是，由于這里通風設施差，雷家害怕發生火災，家資稍微富裕后，就拋棄了這里，改為在自家的院子里另起了一座倉庫。

順著水井旁的出口進入地道，里面充斥著潮濕的霉臭，刺鼻的味道，使得陳越忍不住的用手掩住了口鼻，舉著早已準備好的火把來到了地窖深處。

雖然被遺棄多年，但是，這里卻還是有些破爛的桌椅，陳越在里面粗略的轉了一圈，更是找到了一副硯臺，一支還算能用的兔毫筆，幾塊早已干枯的煙墨，以及一些已經泛黃的宣紙。

湊齊了所需的物品之后，陳越將一副破爛的桌椅擦拭干凈，就勢坐在桌前，將那些已經不知道丟棄在這里多少年的煙墨用水研開，兔毫筆蘸滿墨汁，在枯黃的宣紙上寫開了字。

經過昨晚整晚的努力，《運鋒帖》已經被他練習的相當純熟，幾乎不用再可以的去放慢速度，也能夠在正常寫字的時候施展出來，隨著一個個漂亮瀟灑的字體躍然紙上，幾乎每一次下筆，陳越都能夠清楚的感受到浩然之氣在自己體內隨筆勢而動的情形。

此時他所書寫的，正是他最喜歡的《正氣歌》，而選用的筆體，也是他最為喜歡的宋體字。

但是，今天的書寫，卻似乎并不怎么順利，才不過寫完了其中的第一句“天地有正氣”，陳越便感覺到，自己的整個心臟，都隨之劇烈的顫抖了起來，才剛剛裂開一條小小縫隙的心花，在這巨大的顫抖下搖搖欲墜，連帶著這朵心花旁邊的兩支花蕾，也隨之劇烈的顫動了起來。

陳越以前在鄉學時曾經聽人說過，心花開放時的情景異常兇險，磨心詩產生的震顫如果過大，不僅不會將心花催開，反而會讓心花在劇烈的震顫下毀滅。

只是對于現在的他來說，除了繼續的寫下去，他已經沒有任何的辦法，所以，雖然經脈的震顫，讓他痛的都快握不住手中的筆，但是，陳越依舊咬緊牙關，緊握著手中的兔毫筆，一筆一劃的繼續寫著正氣歌。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第二句雜然賦流形才剛寫完，洶涌的浩然之氣，已然盈滿了他的經脈，好似洶涌的波濤，瘋狂的朝著他的心脈涌了上去。

他的經脈并不足夠強壯，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的將兔毫筆扔在地上，身體因為劇烈的疼痛而不斷的痙攣，一點濃重的墨汁，也因為他的握筆不住而滴落在了紙上，使得那未完成的詩詞看上去格外丑陋。

浩然之氣順著陳越的經脈不斷的沖擊著心臟，進入心臟之后，立刻化為養料，不斷的滋養著心房中的心花。

位于心房正中央的心花，在浩然之氣的沖擊下，合攏的花瓣間的縫隙不斷的增大著。

心臟本就是人體最為脆弱的部位，驟然的巨大沖擊力，那種劇烈的痛感，已然超出了人體忍受的極限，陳越疼的滿地打滾，慘叫連連，好半天才勉強的控制住身體，扶著桌子歪歪斜斜的站了起來。

經過之前的一番折騰，陳越已然痛的冷汗淋漓，就連兩只手，也都不受控制的顫抖了起來。

雙眼緊閉，陳越強迫著自己屏息凝神，內視檢查著自己的心臟。

讓他感覺到意外的是，除了心房中間的那朵心花之外，就連心室最中間的兩朵，花苞上也都出現了裂痕。

雖然這種痛苦已經讓他不堪其負，但是陳越心中卻是明白的很，若是自己現在放棄，那么等到天亮之后，這三朵心花，鐵定就會凋落，而自己的這三個心竅，也會從此完全的堵塞，再無重新開花的可能。

儒道修煉，一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哪怕任何一點的退意，都會令現在正處于緊要關口的他心竅閉塞，最終泯然眾人。

更為可怕的是，若此次催開心花失敗，勢必會在他的心中造成巨大的陰影，以至于他下次沖擊心花時，也都很可能在這種關頭習慣性的放棄，形成惡性循環。

這是他絕對接受不了的結果，就算不為了自己，他也要為自己的母親和陸娉婷著想，因為他陳越的沉淪，她們已經跟著他受了太多的委屈，想到母親每日里哭紅的雙眼，想到陸娉婷跟隨他離開陸家時的決絕，他知道，作為一個男人，他必須要承擔起出人頭地，讓她們不再因為自己而繼續蒙受屈辱的責任。

在這個讀書人的世界里，唯一能夠出人頭地的辦法，就是要有足夠的實力，縱然還有一線微不足道的希望，他也絕對不會輕言放棄。

心下打定主意后，陳越將之前寫廢的宣紙團成一團扔在腳下，重新又拿起一張宣紙鋪好，兔毫筆飽蘸濃墨，飛快的在紙上寫起了字。

他寫的依舊是那首《正氣歌》，一邊寫，一邊熟練的按照《運鋒帖》中運筆的方法，不斷的控制著浩然之氣在自己身體的經脈中小心運行。

一切還和剛才一樣，他才不過寫完“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一句，洶涌的浩然之氣，已然如決堤的洪水般盈滿了他的經脈，若再寫下去，必然會如剛才一般失去控制。

“拼了，娉婷，你的相公答應過你，總有一天，要讓你風風光光的回陸家，讓那些只會看你我笑話的王八蛋全部都乖乖的閉上嘴，今天，便是我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陳越一字一頓的說著，緊緊的咬著自己的嘴唇，由于疼痛太過劇烈的關系，就連嘴唇被咬破，鮮血順著嘴角汩汩流下都沒有察覺。

在這種近乎瘋狂的隱忍之下，“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一句，終于成功的躍然紙上。

隨著這一句的寫完，洶涌澎湃的浩然之氣，瘋狂的沖入心房之內，正中那株心花，終于掙開了所有的束縛，七朵花瓣完全的舒展到了極點，第一朵心花，成功開放！

心房上的第一朵心花開放之后，頓時閃耀著白玉般的光芒，那光芒是那樣的純凈，其完美的程度，完全的超乎了這個世界上所有能夠形容潔凈的形容詞的描述范圍。

之前如狂浪般涌向其心臟的浩然之氣，經過心花的改造后，變得更加柔和，緩緩的朝著原來的方向返回，不斷的修復著之前在經脈中經過時所形成的暗傷。

陳越頹然的靠在桌前，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之前的一輪沖擊，已經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由于忍受的太過辛苦，他的嘴唇，甚至于已經被自己用牙齒咬穿。

第一朵心花的開放，讓陳越緊張的心暫時的緩解了一下，但是旋即，便再度的緊張到了比之前還要緊張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