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人面蠱篇（1）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崔護《題都城南莊》

你有沒有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

你有沒有嘗試過被背叛過后還被人謾罵？

“這一生你都是欠我的，就連你的命也該還給我。”

這里是一條護城河，河岸兩名女子背對而站，忽然，那穿著一身鵝黃色長裙的女子雙手一推，將那名淺藍色衣裙的女子推下了河中。

那名女子只來得及驚恐的睜開雙眼，嘴角甚至連一句為什么都已模糊不清，站在岸上安然無恙的女子是她今生知己，卻也同樣是害她落入黃泉之人。

她怎么也想不透，鑫兒怎么會忍心親手推她下地獄。

直到那河水將她灌滿，直到她的眼睛模糊不清，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直到她徹底沉入河底，她才知道鑫兒是真的想要她的性命。

……

“為什么你死了依舊不肯放過我，現在所有人都在罵我，就是因為你這個賤人，明明是你死有余辜，世人卻都為你叫屈，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的世界已經是一團糟。”

護城河上，鵝黃色長裙的少女蹲在了那河岸邊，這些日子她已經備受非議，明明宮里的人說過只要她將江靈兒除掉，她就有希望能夠進入宮中，成為一宮之主。

可是現在江靈兒死了以后，也不知道是從哪里放出的風聲，說是她為了爭選秀資格竟然迫害其他秀女，害得現在大理寺都在調查這件案子。

也因為這她的選秀資格被擱置了，想到這，她不禁放聲大哭，一字一句皆是對江靈兒的哭訴。

“靈兒，我們自小便是姐妹，如果，如果不是你非要和我一起入宮，我也不會想到要對你下此毒手，我知道靈兒你生性善良，就當是為了咱們的姐妹之情，你用你的在天有靈讓這流言散了好不好？”

鵝黃色衣裙的女子將手中的紙錢點燃，這是她自江靈兒死后，第一次想到要祭拜她。

此刻，護城河邊，河水泛著烏綠色的光芒，那河面上甚至還倒映著一輪殘月，她已經淪落到白日不敢出門的地步了。

就算是到了夜晚，她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出來，對于江靈兒她是恨的，畢竟如果不是因為江靈兒她也不用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更不會害得家人遭人白眼，所以一切都是怪江靈兒，都是她死得不夠干凈，都怪她死得過于高調。

正說著，護城河的對面突然走來了兩個婦人，其中一個婦人比另一個婦人年紀稍大些。那兩個婦人摻扶著走到這護城河邊，然而當目光觸及到跪在地上燒著紙錢的女子時。

那兩個婦人的臉色不禁變得慘白，一瞬間，失望，憤怒都在那兩個婦人的臉上出現。

她們知道她們的靈兒就是被眼前的女子害死的，她們多想揪著這女子的衣領好好的問下，靈兒死的時候究竟是什么樣子，她的嘴里是否也在呼喚娘親和祖母，是否也在說這河水很冷她很怕。是否也在期待她們能一瞬間出現救她于水火。

江母找了個靠邊的地方，安靜為靈兒燒著紙錢，她的眼淚無聲無息的掉進了河水里，那是她唯一的女兒阿，她們祖孫三人一直相依為命，如今靈兒已去，再也沒有什么值得她們惦念的了。

鵝黃色衣裙的少女，一抬眼，目光正對著江母二人，這也是江靈兒死后她們第一次相遇，她有些不自在的將目光移開，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與江靈兒的母親有任何的交集。

但是似乎一切已經避無可避，她的一切已經暴露在了大庭廣眾之下，包括她的生活。想到這她不禁站起身朝著江母而去。

盡管此前江母已經尋找過她，希望她能告知江靈兒去世前的一些事，可是那時正得意于計劃得逞的狂喜之中，根本就無暇顧及其它，更別說接見江靈兒的母親。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如果她再不放低姿態，求得江母的諒解，只怕她易家一脈就會全部覆滅了。

易鑫走到江母面前，只聽噗通一聲，易鑫雙腿跪地，那一雙丹鳳眼中眼淚泫然欲泣。

“伯母，我知道靈兒的死你還在怪我，我也不求您能原諒，但是日后我會像靈兒那樣好好侍奉您和祖母，我會把你們當做我最親的人。”

易鑫的眼淚無聲無息的掉落，一切就像是她嘴里說出來的一樣，如果不是已經被傷透了心，只怕江母也會信以為真。

只是這女子的功夫她們已經了如指掌，靈兒剛死的那會兒江母也曾上門拜訪，可得到的卻是閉門不見，那一次次的閉門羹也讓江母了解了那是怎樣的一家人。

當初所受的侮辱，就像是一道道傷疤一樣，無法痊愈，更別提易父易母的冷言冷語。

“你們別再來找我家鑫兒，江靈兒有這一天完全是她自作自受，是她命短。”

每每回憶到此事江母都不由得哽咽，她的女兒在別人的眼里就是個短命鬼。

如果，如果能重來，她寧愿她的女兒永遠不善良，如果不是因為靈兒過于善良為易鑫赴死，她的女兒怎么會連見她最后一面也做不到。

“不必了，你爹娘說得對，我家靈兒是個短命鬼，但是別忘了如果沒有我的靈兒，今天的你也站不到我的面前。”

江母多想一把將面前的女子掐死，可是理智告訴她，她不能，她不能枉顧王法，肆意妄為，她答應過她的靈兒會留著這條老命為她報仇。

她放在紙錢上的手不住顫抖，直到今時今日易鑫都不曾告訴過她，靈兒真正的死因。她也不知道她的靈兒臨死的那一刻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伯母，很抱歉，可能我的爹娘用詞不當傷害了您，可是我保證他們對您并沒有什么惡意。”

易鑫伸出手指，指天發誓，只是這畫面卻十分可笑。

對于一個失去了女兒的母親來說，沒有了什么比說自己女兒命短更讓這個可憐的母親傷心，明明她的靈兒可以活得更好，可是卻為了這樣的一個人渣連性命也不顧了。

“罷了，罷了，事情已經過去了，你現在就算指天發誓我的女兒也不可能回來，老天爺沒長眼睛啊！”

江母跪在河邊，痛哭流涕，她的身旁靈兒的祖母也是黯然神傷，痛苦不堪。

片刻后，江母離開了護城河，她們也算是知道靈兒死的時候是在哪兒了。同樣也知道了人情冷暖，看透了世間涼薄。

而他們離開的地方，那平靜的河面上，忽然涌起一團漩渦，隨著漩渦而來的是一個少女清秀的容顏，只是令人覺得恐怖的是那少女沒有雙腿，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的一樣。

此刻那少女緊盯著江母離開的方向，喃喃自語。

“娘親，祖母，是孩兒不孝。”

她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她最終還是愧對了自己的娘親。

娘親含辛茹苦養育她多年，而她卻被人陷害命喪黃泉，連在娘親身旁盡孝都變成了一種奢望。

她不禁悲從中來，一瞬間盡覺得悲傷無比，若是娘親知道她并非為了救易鑫而亡，會否會覺得更為難過。

她從前總以為易鑫是全心全意的對她好，所以她也對她付出真心，可是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她一廂情愿。易鑫的眼中除了功名利祿再無其他，明明這樣自私，明顯的人她原本可以躲避的，可是卻因為太過信任導致了這樣一場悲劇。

如果沒有易鑫今日的到來，或許她永遠也不會知道，易鑫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原因是什么。

如今她也只能呵呵一笑，原來在易鑫的心中，進宮成為皇妃遠比她江靈兒的性命更加重要。

那片漩渦最終在江母徹底消失后歸于平靜，那立于漩渦之上的少女也隨著這片漩渦而沉于河底。

而易鑫在江母離去后，便將眼角的淚擦拭得一干二凈，那張連淚痕都不曾出現過的小臉，看起來格外虛假。

她看著江母離去的身影，自身后吐了一口口水，眼角里閃著得意的光芒。

“說你女兒是短命鬼又如何，明明就是個短命的，難道我娘親說得有錯？真是好笑，如果不是你那該死的女兒阻了我進宮的路，我還真就舍不得殺她，不過現在她死都已經死了，和我也就沒什么關系了。”

易鑫的笑聲在這夜里顯得格外恐怖，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鬼上身了呢。

易鑫的腳步歡快中透露著興奮，此刻并非深夜，方才在護城河她對著江母跪拜的那一幕，只怕明日便會奔告于大街小巷了。屆時再不用她伏小做低便會有人替她求得江母的諒解。

只要此事一了她便可以高枕無憂了，就算相遇進宮也不會有什么羈絆了。

正在她為自己的才智洋洋得意之時，后頸猛然發涼，好似有什么東西從她的脖頸處劃過一樣。

易鑫拉了拉自己鵝黃色的衣裙，將自己緊緊包裹后匆匆離開。她這一生一世都再不想向誰跪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