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枯骨篇（5）

“你還不知錯嗎？葉兒。”

那風中的女子轉動著脖頸，那雙空洞洞的瞳孔緊緊的隨著三子的動作而轉動。

是了，他從來都不叫三子，他的名字叫符葉，他是隨母姓，因為他的爹爹在娘親生下他的時候就已經一走了之，再也沒有回來過。

而他的娘親也不叫阿香，她叫符綾，白綾三尺的綾，因為爹爹拋棄了她們母子二人，所以娘親不得不更換姓名用以活命。

“錯？我才不會錯，錯的是你們，是你將我生下來的卻從來都沒有好好對待我，錯的是你們，是你們。”

三子的目光中竄起熊熊烈焰，那眼神中的殺意繞是季流歡他們也不遑多讓。

三子就像是一個失去了糖果的小孩一般，無辜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明明，明明只要娘親不隨趙三上山，他就不會狠心殺她，明明他才是那個最無辜的人，為什么，現在所有的人都在指責他。

他已經失去了所有，難道還要將他的性命拿去不曾？

季流歡和齊越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從最開始的事不關己到現在的怒火沖天，他們都不知道這世上怎會有如此自私的小孩。

明明他只有七歲，明明是該過著今日磨墨來日賞文的無憂無慮小日子，可是，誰曾想這樣如花的年紀卻成了一個殺人兇手。

洞中風聲簌簌作響，那已經身為冤魂的女子連連搖頭。這真的是她含辛茹苦十月懷胎誕下的孩兒？為什么她竟有些不太認得了。

“葉兒，你要娘親死，娘親已經如你所愿，為何，你還不知醒悟。”

風中傳來的聲音凄厲決絕，聽得已經奄奄一息的趙三不覺間觸目驚心，原來三子才是殺害阿香的兇手，原來那孩子遠沒有表現中那么乖巧。

趙三不禁一口濁氣吐出，伴著絲絲鮮血不停咳嗽，他這一生殺孽太重，早已經注定翻不了身，可是三子他還只是一個七歲小兒，還可以有更好的前途和命運。可是現在卻是滿身的罪孽。

“不，你根本就不是我娘，我娘從來不會對我好言相勸，更不會似你這般溫柔慈祥，你不是我娘，你肯定不是我娘。”

三子捂住耳朵，再不聽一句勸阻，他手中的匕首因為他的動作而哐當落地。他不想再聽見任何的聲音，他只知道他的決定不會有錯。

此時季流歡也不再開口，他們的任務只是將阿香帶回地府，不讓她擾亂人間。

只是有一人比他們更為著急，阿香就要接近三子的時候，一道黑影閃過，將阿香悄然帶離了洞中。

那人的法力不在齊越之上，卻與齊越旗鼓相當，只是一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季流歡上前追住，卻也無可奈何，那人的法力著實深厚，幾番糾纏下來竟然與他不相上下，最后要不是因為季流歡手中那點傷，也不至于讓他逃脫。

但是季流歡也并非一無所獲，至少他已經知道那人用的招數皆是出自季家。那人是季家的人，只是令季流歡想不通的是，季家有能之人皆不能與他成正比，更何況季家人早已經在那場大火中喪生，難道季家還有他季流歡不知道的世外高手？

回到洞中的時候，齊越已經將三子鉗制住了，三子那瘦小的身板被齊越用一捆繩子綁在了一邊，那一張小嘴用一塊破布塞著。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神中對于齊越的懼意遠勝于恨意。

“逃了？”齊越問。

“逃了，那人法力不在你我之下，而且用的竟然還是季家的法術。”季流歡答。

此刻洞中陷入一片寂靜，齊越腦海中思索著季流歡所說的話。季家如今已然是廢墟一片，那日的那場大火已經讓季家有能之士喪生火海了，他想不透會是誰有如此通天本領，竟然敢堂而皇之的在他們眼皮底下將冤魂搶走。

這一切似乎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冥冥之中就好像有股無形的力量在控制著這一切那樣。令齊越既好奇又不禁膽戰心驚。

躺在地上的趙三，手指輕微的顫動，他甚至還沒有從方才的噩夢之中醒轉。那目光空洞好似風一樣的女鬼竟然就是與他有過露水姻緣的阿香，他不敢相信，那個女人竟然會是被自己親生兒子親手殺害。

因他受傷的部位距離心臟只有一公分的距離，使他不得不費力的坐直了身子。

“孩子，我不知道你究竟經歷了多少可怕的噩夢，可是人這一輩子最應該堅持的就是對待親人的那一份善良。”

趙三已然是氣若游絲，快要到達黃泉邊緣，是的，他這一生殺戮太重，本不該存活于世，如果，如果不曾遇到過阿香母子，恐怕今時今日他也不會醒悟。

如今的三子和曾經的他是多么的相似，都曾將這世上對自己最好的人視若仇敵。從來也不肯清醒，可是如今他已經懂得回頭是岸，而這孩子卻深陷泥濘，永不得救贖。

然而繞是趙三再苦口婆心，對面的孩子已經怒目相對，這一生他最恨的人除了娘親和爹，最后就是趙三了。原本他也可以像別的小孩那樣快快樂樂的過完這一生，可是，因為沒有父親使他不得不比同齡的孩子更加早熟。

他曾經指天發誓，若有一日娘親再不要他，那么他便要將自己的親娘誅殺，讓她永遠都別想背叛他，這是他對自己的承諾。

……

季家，破敗的大宅內。

季檀小心翼翼的包裹著自己受傷的手臂，這一次幸虧他有那男子留下的藥水，否則也不可能如此順利的完成任務，只是可惜了趙三那么好的一顆棋子，若是他能機靈一些也不至于被一個毛頭小兒輕易算計。

季檀的手臂雖然傷痕累累卻也不至于致命，真正令人驚懼的只是他手上密密麻麻的斑點，那些斑點就好像死人尸體上的尸斑。

片刻后一陣風突然襲來，季家那處破宅內出現了一個蒙面的男人，那男人全身上下都被布料包裹著，只露出一雙黑黝黝的眼睛。

“做得不錯，你總算是完成了一次任務。”那男子的聲音低沉暗啞，語氣中透露出一股王者之氣。

“這一次總算是沒有白費心機，若不是那趙三吸引了季流歡的注意我們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得逞了。”

季檀一邊處理著身上的傷口，一邊將余光投向那蒙著面的男人。

說起來，這已經是他們第二次合作，可是他卻連這男人姓甚名誰都不曉得。不過姓名這東西的確并不怎么重要，只要他們的目的是相同的，就算不知姓名又有何妨。對面的男子不在說話，只是將一粒藥丸丟給了季檀，這種藥丸季檀是知道的，這是用來給他遮蔽尸斑用的。

說起來季檀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樣究竟算是死還是活，他就這樣帶著意識存在了，但是帶著意識的同時，也將這副臭皮囊變得尸斑點點，丑陋無比。

季檀狼吞虎咽的將藥丸吞了下去，不過片刻的功夫，手上的尸斑果然有所好轉。那些丑陋的斑點正一點一點的消失直到再也無法看見。

那男子終究是對季檀有著防備的，因為那些原本可以一次性解除季檀尸斑的藥那男子并沒有完完全全的交與他。不過這也已經足夠了至少他現在也能維持原狀不是嗎。

那男子離開季家那破敗大宅的時候，并沒有將阿香的魂魄一并帶走，他說，阿香原本是無法成為惡鬼的，只是因為那土坑中老婦們的怨氣攪雜在一起才觸使了阿香的怨氣增長。

然而此刻并不是帶走阿香魂魄的最佳時機，因為阿香并沒有完全消化掉那些老婦的怨氣。

季檀雖不知那男子的用意為何，但為了能早日見到馨蘭他也不得不照著男子的話照做。然而雖然已經以男子馬首是瞻，可是心中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似乎有什么事情就快要發生了一樣。

也許并不是他思慮過多，這一切的確真真實實的發生了，那日，他離開季家這所破宅去尋找下一個目標之時，季流歡與齊越便潛進了這里，并且還將阿香的魂魄一并帶離了這里。

等到季檀歸來之時一切已成定局，只是慶幸的是季流歡并沒有察覺出他的身份，也許是因為他預感到不對勁之時將馨蘭的掛像早早的收了起來才免了與他們的正面交鋒。

季流歡將阿香的魂魄安置在了四合院中，此刻他還不知該如何處理阿香的魂魄。

雖然阿姐曾經托夢于他，要他將這些冤魂送回陰間，但是卻也沒有告訴他如何送往陰間。

而季流歡正一籌莫展之時，另一邊又傳來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齊越從趙三的山頭回來后就一直悶悶不樂，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直到季流歡追問，齊越才慢慢吐出，符綾的兒子符葉此刻雖然被趙三安置在了山頭卻一直死性不改，幾次三番的想要出手傷人，雖然這些事都被齊越一一壓了下來，可是若是符葉再如此胡作非為，少不得要被阿香體內那些老婦的冤魂捉弄。

若是如此，只怕是舊魂未去，新魂又來，只怕不等將阿香的冤魂送歸地府，這人間就已經生靈涂炭，更何況那七歲小兒身上戾氣頗重，若是沒有辦法化解，那么只能是為禍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