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馬林和曾月秀從磚廠離開了之后,一時間又為工作的事情犯難了起來,曾月秀是閑不住的性子,她不愿意放棄任何一個掙錢的機會,她時不時都會在陸馬林身邊嘀咕說:“趕緊找一份工作才是,我們在外頭這樣一天天的,家里頭又需要用錢現在厚土也上了高中,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陸馬林倒是比較有自己主見只是勸慰她說:“找工作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再說平日里都已經夠勞累了,現在難得閑下來一兩天,得想想下一步具體做什么才好,好歹要有些頭緒才是,總不可能就隨便找一份工作就做吧!”
就這樣兩個人閑了好些天后,最終還是決定了去投靠親戚,當時陸馬林也曾聯系過自己的二哥陸馬金,想隨他去做賣鞋生意,但是這個想法馬上就被曾月秀制止了,在她的認知里頭,做生意買賣就是高風險行業,她不愿意去冒這個風險,更擔心自己和丈夫辛苦掙的錢會打水漂。
最終陸馬林只好帶著她去了二姐那邊,也就是厚土的二姑風香。
厚土的這個二姑風香,因為有他大姑風媂做出傷風敗俗的前車之鑒,陸本忠和曾月秀對自己女兒管束都嚴格了許多,堅決不允許她私底下和別人搞愛戀,直到她嫁人都特地挑選了好幾家。
最終嫁給了書香門第家庭,陸本忠和陳春蘭想:“自己女兒嫁到這樣一個家庭自然也不會受委屈的。”事實也確實如此。
厚土二姑風香的公公是教書的老師,他姓鄧,叫鄧亮。他是一個有文化的人,更難得的是有一副好脾氣,對于很多事情都非常通情達理。以前在胡洋中學教書時,厚土還偶爾有見到他,只是他未曾教過他的書。
在厚土的印象中他是一個和藹可親的教師,因為他姑姑嫁了過去,有這么一層親戚關系,在初中的時候他有一次發燒,當時身邊沒有什么人,他還特地親自照料過他兩天。
鄧亮一共生了兩個兒子,厚土的二姑姑嫁給了他的二兒子鄧明,也就是他的二姑父了。
厚土的二姑父性子隨了他父親,性格也是非常溫和,但是在他二姑眼里頭就是一個性格弱的人,他做什么事情都比較墨跡,一點都不干凈利索。
而厚土的二姑風香性子恰恰相反,做事又快又急,雖然長的并不高大,但是脾氣暴躁,每次見到自己丈夫這樣,她就會忍不住說他:“真的是干什么都不行,還比不過我一個女人家。”
鄧明只是不太與她爭吵這些,只有實在受不了了,才會頂上幾句說:“早知道你這一副脾氣,我當初就不該娶你……一天天的就知道說這些事情。”這樣一來風香就會徹底被激怒,劈頭蓋臉的將他訓斥一頓,直到他不敢作聲為止。
他們能湊在一塊,這主要也歸功于鄧明他并沒有考上大學,雖然自己父親是教師,從小給了他良好的教育,但是他自從學校畢業出來后,也沒有很好的工作。
一開始也在胡洋中學做了幾個月代課老師,但是工資非常低微,而且難免和正牌的老師有一些差距,背地里還有時候遭人議論嘲笑,說他是一個雜牌老師,平時和其它有文憑的老師在一塊,他都會覺得低人家一頭,沒過多久他就受不了這種工作環境了,他就回家不再干這份工作了。
期間鄧亮也勸過這個兒子,他深明大義的說:“我知道你在學校里頭難免有些不痛快,但是你要換一種思維去想,你是在教書育人啊!這個是不分等級的,何必去計較那么多呢?再說現在雖然委屈一點,以后也不是沒有機會轉正,況且咱們現在學校里頭正缺老師。”
然而鄧明沒有聽自己父親的勸告,還是堅決不肯回學校里頭教書,他小時候也沒有吃太多的苦,下地干活又不行,這邊又沒有了工作,風香就是從那時開始埋汰起他的。
他們也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叫鄧文程,小兒子叫鄧文遠,這時候迫于生活的壓力,他們也不得不開始外出打工。
厚土的二姑風香沒有上過學,也只得做那些苦力活兒,但是她自幼就養成了能吃苦耐勞習慣,很快她便找了一份在工地的差事,在城市的迅速發展階段,正值需要大量的建筑工人,基本上只要你愿意付出勤奮的雙手,在哪里都有人需要的。
鄧明隨她去了工地干活,他是極為不適應的,平日里在家里種地,他都極少動手,只要身上弄臟了一些,他就會跑到小溪旁邊用水擦干凈,這種行為在風香眼里頭,她就是見不慣的。
這下倒好了,他不得不干這種又臟又累的活兒,好些時候他都會說受不了這種苦力活兒,要休息個一兩天,但是很快又被風香痛罵了一頓說:“我一個女人家都沒說什么,就你長的精貴。”這讓鄧明又啞口無言起來。
就這樣鄧明也不得不去面對這種工作和生活,他們夫妻兩個,一個機敏能干,一個也有文化,這些年走過來,他們也成了工地的包工頭的角色,生活工作也是越來越欣欣向榮了起來。
陸馬林和曾月秀這時就是要投靠他們,人分三六九等,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大致就是如此了。
自那以后厚土的父母又成為了建筑工人,厚土在學校里頭有些時候需要填寫家庭資料的時候,每當看到父母工作職位的時候,他總是會不經意的躊躇一會兒。
在他初中的時候,有一篇作文題目叫《我的父親》,他不敢寫自己父親是在磚廠搬磚,于是他撒謊吹噓自己父親在外面做生意,是一名大老板,生活過的多么愜意等等。
然而在他父親來學校的時候,一切都暴露無遺,他父親長的并不高大的身影,因為長期累月在陽光中暴曬,皮膚早就曬得黝黑了,不僅如此他還要每天拉一車車磚頭,雙手早就磨出了厚厚的老繭,讓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父親就是最底層的勞動者,而并不是什么老板。
這令厚土有一段時間曾有幾分怨恨過自己父母沒有什么好的工作崗位,但是后來很快又煙消云散了,因為并不曾有什么人因此嘲笑過他,畢竟落后的山區里頭,比他家里頭貧困潦倒的人比比皆是,更是沒有資格去嘲笑。
反倒是有同村人會羨慕他,說他父親真的很有能耐,在村里頭建了第一棟紅磚墻房。
自那以后厚土也漸漸釋然了,更不曾有過任何隱瞞,他并不再認為自己父親的工作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畢竟自己父親是用勤勞汗水創造的財富啊!之前的那些心理便一掃而空,那一切都是內心虛榮心在作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