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注定是勞累的一年,陸馬林和曾月秀每掙一點錢就往家里寄,這時候陸本忠就會精打細算地開始請人裝修房子,因為金錢有限,也只是將墻面刷了一遍,樓底下則是鋪了一層水泥地板,并不是那么平整。
四周的窗戶和門都是木頭制作的,是村里的木匠打造而成的,窗戶木架邊框鑲嵌著一塊塊玻璃,但二樓并未裝修,只是用來堆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至于外面的墻面也還未鑲嵌瓷磚,裸露著那些紅磚頭。
待到年底厚土的父母回來之后,他們就徹底搬進了新房子里頭居住了起來,按照風俗,特地還辦置了一場喬遷酒。
眾位親戚聚集在一塊本來是開開心心的一件事,然而厚土的大伯父陸馬發卻一點也不開心。
他覺得自己的老弟能建起來一座新房子,自己父母肯定出了很多錢財,他因此又滿懷著怨恨。
陸本忠父親曾經參加了紅軍,雖然在北上途中壯烈犧牲了,但是陸本忠卻是烈士家屬,隨著時代進步發展,國家政策也優越了起來,對于烈士子女,都擁有著一份撫恤金。
這個撫恤金起初只是十幾塊錢一個月,但是漸漸地變成了幾十塊錢一個月,到現在已經有幾百塊錢一個月了,精明的陸馬發對于父親的這一份撫恤金,一直都算的一清二楚。
他想:陸本忠和陳春蘭現在自給自足一點問題也沒有,那么剩余的錢財肯定都是給了自己弟弟。再加上平日里自己老婆管紅蓮的私下里對他的埋怨,使得他內心擁有一種極大的不平衡感,和嫉妒心理。
這一次弟弟辦喬遷酒,他跑到陸馬林這里來,并非是來祝賀自己這個弟弟喬遷之喜的。從他陰沉的臉色就能看出來,他準沒憋什么好事。
果然他當眾不管不顧就指責起了陸本忠來,說他的偏心行為,又大吵大鬧了起來。惹的眾人都看著他們一家子的鬧劇,原本的好事都給他徹底攪黃了,最終大伙都不歡而散。
厚土對于這個大伯父不僅是畏懼的,這時候他又覺得這個大伯父蠻不講理,每當他這個大伯父大吵大鬧完了以后,陳春蘭總是會莫名地哭泣起來,自艾自怨地說:“自己怎么會生出這樣一個兒子……”仿佛這一切都是她的過錯一般。
他看著自己和藹可親的祖母落淚,他也會忍不住在一旁抹眼淚,厚土是一個善良感性的人,每當過年的時候家里頭殺豬時,他聽著豬凄厲的叫聲時候,他都會默默地躲房間里頭流淚,何況是一手將他帶大至親祖母呢?因此厚土對于這個大伯父也是心里感到厭惡。
一次他去村里找小伙伴玩耍,偶然在橋對面遇到了這個大伯父,他也假裝沒看見他,就埋著頭匆忙跑了過去。
沒想到因此卻惹來了大禍,在他大伯父眼里頭這是對他的不尊重,小小年紀就目無尊長這還得了。
當然他并沒有對厚土怎么樣,而是在遇到自己老弟的時候,就對陸馬林藐視著說:“老弟,你看看你教出來的孩子,不會讀書就算了,在橋頭邊見到我招呼都不會打,低著頭就跑,你就算做牛做馬累死錢掙再多都沒有用,孩子都教育不好……”他的言外之意就是指責陸馬林不會教育孩子,孩子才會這樣的。
陸馬林被他的大哥數落了一通后,他被氣壞了,厚土回到家后卻對這一切渾然不知。
他仍舊像往日一樣跑到房間里頭,打開電視機看電視,沒想到陰沉著臉的父親跑過來二話不說就是將他打了一頓。
一邊打他一邊憤怒地說:“一天天地只會看電視,書就不會讀,書讀屁眼里去了……我叫你目無尊長,叫你目無尊長……”
這一幕來的太突然了,任憑厚土怎么也想不到,向來溫順性子的父親今天為何今天卻變得勃然大怒起來。
厚土的祖父祖母和母親很快便聽到了厚土的哭聲和丈夫的怒吼斥罵聲,他們急忙趕了過來,陸本忠見到自己兒子正在打孫子立馬跑過去將厚土護起來說:“你今兒個是怎么了,好好的打兒子干嘛?”
陳春蘭也是走過去說:“孩子即使有錯,你也不該下手打他啊!你看看打的他都泣不成聲了……”她看著厚土滿臉眼淚抽泣著,不由地心疼一陣說。
厚土的母親也是跑過來抱著他,一邊又用手掌擦拭著厚土的臉龐淚水說:“你怎么惹到你爸了,好端端的他怎么就打你……”
“我……我……我就是在看電視機,他就突然跑過來打我……”厚土抽泣著斷續說著。
陸馬林仍舊余怒未消,對著厚土說:“書就不會讀,每次都給我拿倒數回來,臉都被你丟盡了,整天整夜一有時間就開電視,你看看別人家孩子,哪個像你這個樣子,不教育一下你,你真的越來越放飛起來。”
“孩子現在不是還小,再說不會讀書就不會讀書,你打他也沒用啊!再說以后沒準會讀書呢?”陳春蘭對著陸馬林說。
“現在都這個樣子,還以后,以后就要和我一樣做牛……,你看看你三哥明華,他多會讀書,每次都年級第一,你有他一半厲害,我都覺得臉上有光……”陸馬林不聽自己母親勸,反而更生氣地說。
“說到底他也是你的兒子,有什么可比較的呢?好的壞的都是你生的,等他長大了自然就知道了一些道理,打娃娃干嘛哩!”陸本忠這時候也忍不住開口制止著說。
陸馬林見自己父親開口了,他雖然心里有氣,而且對于厚土有一種很鐵不成鋼的心情,此時也不好再和父親爭論下去。他只好默默地低頭從房間里頭走了出去。
事后陸馬林冷靜了下來,內心也是一陣后悔不已,但是他一想起自己大哥的話,雖然那么難聽,可是也未嘗沒有一點道理,他自己在外頭打了這么多年的工,知道干苦力其中的不易,可是自己孩子還小啊!他以后長大了總不能像自己一樣吧?這令他深深地思考著這些東西。
后來厚土的母親知曉了全部事情經過,她也是慈愛地勸慰著厚土說:“你也不要恨你爸,他都是為你好,你以后也要爭氣一些,拿出好成績來給他看看,還有下次再遇到你大伯父的時候,不管怎么樣都要喊他一聲‘大伯父’,畢竟他是你的長輩,尊老愛幼我沒上學都知道這些……再說你叫他一聲又不會掉塊肉。”曾月秀又絮絮叨叨地對厚土說了好多。
厚土是有思維的一個人,即使母親對他說了好些道理,他心里也是一清二楚,但仍舊改變不了對大伯父的排斥感,不過他在現實面前還是低頭了,后來每次再遇到他大伯父的時候,他都會內心不情愿地叫上一聲‘大伯父’,以免在落他人口舌。
但是他的成績卻一成不變,并沒有因為這次事情而發生改變,這不由得讓他父母內心感到無比失落,甚至有時候陸馬林都會內心感慨:“自己讀書時,每次都是名列前茅,怎么到了兒子這里,卻變成了這副模樣。”他心聲一種挫敗感。
他也只能安慰自己一陣,也許以后他會開竅吧!但是開竅這個東西,誰又說的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