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兩具名琴

距離驪陽書院的考核還有不到一月的時間，沈念微的考前復習也安排妥當，每日借著晨昏定省的機會，向許氏討教刺繡，回去后再勤加練習。

大將軍府的大小主子們，都收到了沈念微的刺繡禮，許氏除過寶相花抹額，還得了一對八寶生輝護膝，陶氏、方氏、蘇氏一人得了一對纏枝牡丹枕套，沈月窈得了一個繡著侍女采菊圖、用來裝吃食的荷包，一時人人歡喜。

因著陶氏要管家，晌午忙，是以沈念微請教的時間就變成了下午，帶著書箱在柳香院里待了滿滿一下午，等到用晚膳的時節才回微芷院。

后來方氏見沈念微這般認真，索性將整日貪吃的沈月窈也拎進了柳香院，沈月窈出生的時候，府中姐妹幾個都長大了，所以她的課業一直都是單獨所學。

方氏當時從涼州尋了一位女先生，日日去府上授課，那女先生習得是衛體，是以沈月窈也寫得一手衛體。

雖說來陶氏這兒看書，字體卻是不好一下子改過來的，是以每日沈念微習管體，陶氏時不時指點一二，沈月窈習衛體，等到第二日再拿著習好的字請教上午授課的女先生。

如此一連十來日，倒也越見融洽，方氏見沈月窈在沈念微的影響下，讀書習字越發認真，索性親自回了趟娘家，托其父方閔正為沈月窈姐妹兩個一人尋了一具好琴。

柳香院里，方氏的貼身丫鬟秋芝和冬水一人懷中抱著一具軟布包裹的好琴進了屋子，揭開軟布，在沉水和紫衫的幫忙下，將琴放在了琴架上。

陶氏見狀，面上一驚：“二弟妹送來的這兩具琴，可是前朝制琴大師蕭崖子所制的步松月和玉壺清？”

“大嫂果然博文多識，這兩具琴我父收藏多年，奈何我是個俗人，這不三丫頭和月窈要進驪陽書院了，沒兩具好琴豈不讓人笑話，正巧我父這兩具，庫房里放著也是放著，不如替它們尋個好歸宿！”

方氏財大氣粗，自然不在乎這兩具琴，陶氏卻不能不等閑視之，喚來沈念微和沈月窈，指著其中一具木質灰黑，隱隱泛出綠光的琴道：“這兩具琴俱是前朝蕭崖子所制，這具叫步松月，傳聞蕭崖子當年醉臥山間老松之下，夜半酒醒，乍然抬頭，山尖清月郎朗，松枝錯落，樹影婆娑，一時心神馳往，趁著月色在山間找尋，果然發現了一株老桐木，制成名琴后，取名步松月。”

說罷，陶氏伸出手指，輕輕在琴弦上一撥，只聽琴音清和淡雅，恍如天籟，使人有“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之感，果然不愧“步松月”之名。

陶氏又指著另外一具木質褐紅，遍布斷紋的琴道：“這具叫玉壺清，相傳本為一對，和另一具玉壺冰合稱‘冰清’，取‘一片冰心在玉壺’之意，俱是蕭崖子之妻謝氏鐘愛之物，然謝氏病逝，蕭崖子親手將玉壺冰放入棺槨陪葬，傳世僅留玉壺清。”

陶氏一撥琴弦，琴音貫耳，清透勻芳，如鳴佩環，使人恍見風鬟霧鬢、玉骨冰肌的絕代佳人，雙珥照夜，煜煜垂暉，令人見之忘俗。

江上調玉琴，一弦清一心。

泠泠七弦遍，萬木澄幽陰。

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

始知梧桐枝，可以徽黃金。

沈念微已然聽癡了，前世常聞琴音繞梁三日，她一直以為是古人夸張，孰料今日見此名琴，琴音一響，才知何為天籟，清麗冠絕！

陶氏接著道：“二弟妹，這兩具琴俱是傳世名品，三丫頭和四丫頭根基不穩，用此名品，是否有些不妥？”

陶氏的意思是若是不慎損壞，豈不可惜，方氏玲瓏心肝，怎會不懂，不過想到自家老父庫房里收藏的十幾具名琴，當下財大氣粗地擺手道：“無礙，毀了便毀了，不過是個物件罷了！”

陶氏見方氏不在意，也就不再多勸，將兩具琴的價值一說，沈念微真心實意地謝過了方氏，打定主意日后再好生回報方氏，聽了陶氏的建議，領了那具步松月。

有了好琴，加之沈念微的管體寫得愈見純熟，也就把練字的時間勻出來學琴，再加上花費了三張沾沾卡從陶氏身上沾來的4級琴技，使得學習起來越發行云流水，不過短短十來日，已經可以單獨彈奏中等難度的曲子。

一晃眼，許氏等人上京已經差不多有一月光景，一應事宜順利走上正軌，往日里的世交故舊開始上門拜訪。

這一日，借著大好的秋陽，沈念微正坐在臨窗的椅子上小心繡著手里的荷包，牡荊掀了簾子進來，低低說了幾句，沈念微連忙放下手中的繡棚子，換上見客的衣裳，去了福澤院。

將將進了院子，就聽見屋內傳來郎朗的說話聲，沈念微心知是牡荊口中的平陽侯夫人到了，頓時屏氣懾息，整了整衣裳，邁步進了屋子。

郭寒聽到動靜，轉頭看來，見來人中等身量，穿著一件妃色撒花芙蓉裙，瑩白如玉的面頰上，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好奇和緊張，隨著走動，耳邊的紅寶石墜子一晃一晃灑在雙頰。

心知是姨母家中的表妹，郭寒從錦墩上起身，束手站在一旁，側對著沈念微。

許氏見狀笑道：“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寒哥兒倒是知禮，不過你們小時候也是見過面的，不必這般生分！”

又笑盈盈地朝著沈念微道：“三丫頭，快來見過你姨母”，沈念微連忙上前，垂眸福身，將將矮了身子，就被大許氏一把拉起，打量了兩眼，對著許氏笑道：“這就是你府上那個得了仙緣的孫女兒？”

許氏點了頭，又擺著手道：“什么仙緣不仙緣的，這丫頭向來心善，說是夢中遇了神仙，第二日起來那些首飾又變成了粉末，左右說不通，只好認了，府上的下人也忒嘴碎，倒傳到你的耳朵里去了……”

大許氏比許氏大上兩歲，年初的時候將將過了花甲大壽，想是侯府高門里瑣事操勞的緣故，看上去比許氏要老上五六歲，笑起來的時候，面上的褶子多得撫不平。

她笑著從手腕上褪下一個翡翠玉鐲子，順勢擼到沈念微的腕上，拍著她的手背道：“左右是個有福的！姨祖母出來得急，沒帶什么好東西，你別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