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你是誰，總經理，董事長？”

寬大的辦公室，隔斷座位的職員大多埋頭做事，噤若寒蟬，他們知道禿老虎又要發威了。

一名四十上下的禿頂男人滿臉肥肉亂顫，指著對面的青年吼道：“做出一點成績就能翹尾巴，啊？這不是你家，天大地大你最大，這是公司，在這間辦公室就得聽我的！”

禿頂男喋喋不休的喊著，緣由屁大，他“禿老虎”的外號眾所周知，除了上面人無敢提及，前天剛剛提拔銷售管理崗的葉開閑聊到禿老虎魚肉鄉里的故事，正巧被偶然路過的圖經理聽了個全，接下來便是后者滿嘴的唾沫星子。

足足五分鐘，圖經理罵累了，葉開卻是伸了個懶腰，“夠了？”

唰唰唰唰，數十道目光聚來，只見葉開一手解開西裝內的領帶，一手拍拍圖胖子的肩膀，道：“夠了就該我說了，胖子，謝謝你這一年對老子的關心與照顧。”

葉開大力攬著面色青紫的圖經理到他的工位，屏保狀態的電腦屏幕正飄著胸脯很大的蕾絲美女，“這桌子、椅子、電腦、筆本都是公司發的，老子沒拿一分。”手機后蓋掀開，取出小卡，連同制式領帶、長方工牌一同扔在桌上，“這也是公司發的，老子交回，你繼續做你的沒毛老虎，從現在開始，老子不干了！”

說完，葉開轉身便走，可是沒走兩步又回來，手起一拳印在禿頂的右臉——

“轟”，肥胖的身軀倒地，葉開吐了口口水，“不要隨便問候別人的父母，我這月的工資給他做醫藥費，各位同事，再見！”

“踏踏踏踏”，驚詫的目光中葉開奪門而出，即使同期入職的男女也不知道，他出生在一個單親家庭……

“呼……”敞穿西服的葉開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煙卷的最后一點白被閃亮的紅消耗至盡，此時他正坐在公交車站的廣告亭下，掛著三位數字的太陽能公交車駛去了一輛又一輛，而葉開的一包香煙也見了底。

從一座二流大學畢業進入國企，一年時間從一名普通的銷售走到管理崗，換做別人花費的時間可能是兩倍、三倍，想到城市里高消費水平，想到家里依靠著種田過活的父親，葉開承認自己沖動了。

若沒有那一去一回的憤怒拳頭，葉開還有機會回到公司，大不了人家打完左臉再伸出右臉給他打。

現在，他略有些迷茫的望了望左右。

秋日的風吹起片片落葉，收獲的季節，卻是找工作最難的時刻。

“呵。”葉開苦笑一聲。

二十五歲，沒房沒車，上學時的女朋友早在半年前分道揚鑣，葉開倒是不恨，他是站在人群中很難被辨認出的一種，沒有別墅跑車的包裝，現今世界又有幾個姑娘能不懼青春的消逝而等待，或許無數年后，男未婚女未嫁，葉開以銷售經理的身份與她相見……

“嫁個屁！”葉開啐口，又一班公交到站，幾名法袍、戰甲的cosplay小美女手持五顏六色的海報走下來。

站臺五六人，魔法師MM徑直走到葉開跟前，微笑道：“帥哥，玩網游嗎？”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尤其是“笑臉MM”，只不過葉開一身頹廢的樣子，與衰哥更貼邊。

“以前玩。”

搞宣傳最怕張口“不”或者干脆不張口的，魔法師MM聞言笑容更燦，攤開海報，按照培訓老師教授地背誦道：“帥哥，你知道嗎，自從JC公司開服全息技術，讓人們利用游戲頭盔、游戲倉進入網游世界已經過去了十年，現在的JC式游戲不比往年，而MS公司喊出的‘手機網游，隨時隨地暢游世界’的新口號已得到各界人士的認可，你看。”

MM點點這張畫工精美的游戲海報，海天為背、景，藍天之下碧海之上，畫著數對游戲人物，正中“信仰”二字。

“《信仰》，MS公司本年度重磅出擊的手機網絡游戲，半年前開始預熱，經歷三次內測，今晚十二點正式公測，游戲共分休閑、娛樂、玩家三個板塊，適合老中青三代人游戲，隨時隨地都可以玩，絕對是一款具有跨時代意義的游戲！”

“信仰，聽說過，我平時也有瀏覽網頁……問一下，這款游戲收費嗎？”MM費了那么多口舌，葉開再不交流一些有價值的問題就太不給面子了，他的心情很糟，但還沒到遷怒所有人的地步。

作為一名銷售，葉開了解當今網游的銷售模式，惹MM一笑罷了。

“不收費，不過玩《信仰》必須用MS公司的專用手機，只要不買高配檔，還在正常消費水平之內。”MM道。

“好，如果我注冊《信仰》一定在推薦欄寫你的工號，487號小妹妹。”葉開揮揮手，沿著石板路漸漸走遠。

“我叫盧娜！”胸卡寫著“10000487”魔法師MM沖那個方向喊了一句。

“我叫葉開。”背身的葉開高高擺著右手。

……

葉開“瀟灑”走了，不過幾個彎路便被一名大胡子攔了下來。

大胡子身材高大，不像壞人，粗獷的眼里更閃著幾分渴望……“大哥，要手機嗎？今年的最新款，造型優美，智能游戲手機。”

旁邊大樓正在播放手游《信仰》的宣傳動畫，大胡子又道：“大哥，看那屏幕上的游戲，買了我的手機，就算你是個游戲小白也能一夜變成偉岸高手……”

大胡子連珠炮式的的講解手里那款黑色手機，等他念了超過五千字的時候，葉開終于不忍握住他的手。

“哥們兒，這手機能打電話嗎？”

“能。”

“你賣手機的提成準備去干啥？”

“回家。”

葉開點了點頭，掏出身上僅有的五百塊，“回家吧，你不適合做一名銷售。”

一手錢一手貨，大胡子望著嶄新的五百RMB，淚流滿面，“想我老鶴M17星系金牌銷售，如今卻靠著被人同情賣東西，話說回來那位兄弟真是好人啊，等我修好飛船回到家，一定好好報答他！”

兩名銷售就在這匆忙的人流中擦肩，葉開不知道他口袋里模樣十分大眾的手機造價折合RMB超過六位數，而他因此從一名網游小白果真走上了一條高手之路。

大屏幕《信仰》華麗的宣傳動畫結束，美女主持人用她標準的娃娃音道：“《信仰》將在本日午夜開服，各位玩家，拿起手中的手機，暢游魔幻的游戲世界吧！”